第十九章 一个人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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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最后还是将整个身子藏在了西山后面,只是余晖染得整个云层绯红。李木仍旧在门口眺望着东门方向,他毕竟不是木头,不能一直一动不动,一声叹息后,终于转身回家了。
庭院还是那个庭院,左边菜地种着筱花爱吃的生菠,右面种着李木爱吃的土蛋。如今正值盛夏,吴老种的蔬菜们正展示着旺盛的活力,奋力舒展着枝叶,连几株幸存的杂草也有勃勃的生机,可李木只觉得冷清,可能是天暗下来了的缘故吧。
李木穿过庭院,躲进屋内,看见桌子上放了一个包袱,包袱上来留了一张纸,是吴老留下的:
“李木啊,这个包袱是我给你准备走江湖用的,出门记得带上,没什么东西留给你,就这些东西了,放心,里面每件东西都留有小字条说明的。
“另外,在外面行走别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放心大胆去闯吧,撞得头破血流!这样你就可以长大了,放心,我会帮你的。”
“对了,在江湖行走一定要有个响亮的名号,趁没人乱叫,赶紧给自己取一个,就叫逍遥子。”
看到这里,李木不禁莞尔。
知道吴老是个闯江湖的,又听了他这么多江湖故事,李木自然就不断追问吴老的江湖名头,可吴老总是不愿意说,只是骂江湖人只会胡乱取绰号,一点都不好听,还名不副实。
吴老骂完之后,又给李木讲,当年他其实想取名逍遥子的,就和八百年前刻出《逍遥游》那位同号,毕竟吴老觉得自己境界,容貌到位了。可李木师父的师父不答应,说你这小屁孩儿还不配,吴老不甘心,就不停和李木师爷打赌,赌了大大小小八十多场,一局没赢,输的个两百年不得以逍遥子自称,如今又让李木自号逍遥子,看来真是怨念颇深啊。
李木感叹完,又接着读吴老留信。
“哦,还有啊,出去没事儿别提自己背景师承这些,身份越多,未来越小,当你一无所有时,你拥有无限可能。”
李木看到这儿,没有受到鼓舞,却流露出无限的哀伤。
吴老最开始的字写得“龙飞凤舞”,老大一个了,写到这里就用去了纸张一大半,没办法,为了写完,字开始缩小。
“给你提个醒啊,今天这么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走,不要着急。我给你做了饭,在厨房,自己热热吃吧。”
“最后,筱花让我警告你,你一定要到万兽宗去找她啊,不然要收拾你。她还让我告诉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多学好,别学坏了。哎呀,最后筱花这几句话字有点小,被咱们筱花骂了。”
吴老最后这几句话字越写越小,最后一个字比碎米粒还要小些,李木得把纸凑到眼前才能看清。
看完吴老留言,李木展颜一笑,又重新快速读一遍,忍不住开怀大笑,最后郑重地将纸对折,带到自己的房间,小心地压在枕头底下。
藏好了吴老的留言,李木直起身子,环顾了一眼自己的屋子,发现黑暗中看不太清布局,但也能从轮廓中分辨出都是些什么,脑海里也清晰地浮现出它们的样子。家,还是熟悉的模样,这一切让李木感到安心。
然后他就觉得饿了。
李木早该觉得饿了,他可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还走了一天的路,还好好立着都说明李木体质是真不错。吴老果然考虑周全。
李木也不耽搁,饿了就整饭吃,从外面拿了灯就直奔厨房。
饭菜都是现成的,李木捣鼓没多久就弄好,端上桌了。
吴老留的晚餐很是不错,一个李木最爱的炒土蛋丝,一个炒肉,一个蘑菇肉汤,分量都不多,加起来李木努努力正好可以吃完。
李木也不讲求什么客气了,端起饭碗就吃。
依旧是吴老手艺,味道还是那么熟悉,鲜香可口。
李木吃了一阵,胃里有些东西,好歹没有饿得那么难受了,又突然想起自己才得的宝贝葫芦——酒泉。它还在自己腰上沉甸甸的,吴老给的时候是装满了。
李木吃的急,感觉有点塞,得拿饮料顺顺,趁这个机会正好看看,自己期待已久的酒泉美酒是什么滋味。
取下酒泉,打开葫芦塞子,一股酒香扑面而来,直往鼻子里钻,李木迫不急待地喝了一大口,没成想,入口的是清冽甘甜的泉水,激得李木头脑立马清醒过来。
看来李木境界还是不够啊。
李木本在炎炎夏日中有些浑噩,被这么一刺激,恍若从梦中醒来。李木还有些呆愣,有些不明所以,准备继续吃晚饭,可突然意识到对面没有筱花入座,旁边没有吴老的身影,只有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那儿吃饭,刹那间,安静袭来。
淡淡地愁绪开始攀上李木心头,李木不自觉又拿起酒泉灌了一口,但酒泉里没有酒,只有清泉,李木没有醉,反而更清醒了,只落得个惆怅满怀。
李木坐在那儿无措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一个人把饭菜吃完了。
吃完晚饭,李木收拾好碗碟,烧好热水洗漱,好像一切都如同往常,不过是少了些说说笑笑,没了日常唠嗑,让房子里显得有些大,有些空,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能真的是晚上吃得有些撑了,李木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可一天的劳累又让他感到十足的疲倦,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弹,他只好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
夜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了,所有人都已经入睡,只给这个城留下静谧。今天有些闷热,闷得院子里的虫儿也无力开口,无人打破寂静,寂静便如沉重而密不透风的铁幕压着清醒的李木。
李木听不到丝毫的声音,他感到有一种奇怪的嗡鸣在攻占自己的耳朵,这种嗡鸣声还在不断放大。李木开始惊惶,他慌乱极了,吓得猛地睁开双眼。
嗡鸣终于暂时退去了,头上的天花板在不彻底的黑暗反射着微光,睁眼时,眼前比闭眼时要亮,但也看不清是什么样子,李木还是睡不着,也不敢闭眼了。
“哒……哒……”李木清楚地听到有雨滴打在头顶的瓦片上,只是并不密集,也不急促,在这里敲打一下,又在敲打一下,逐渐敲遍所有瓦片。
“嘀……”屋顶总算集齐了足够的雨水,有水滴沿着屋檐砸在这么多年来水凿的坑里。
李木听着这些声音,不觉松了一口气,没来由的,想起来以前有一次和筱花争辩。
他说,下雨,是老天爷在撒尿,筱花说,她明明听别人说下雨是老天爷哭了。他们俩争论不过,出不了结果,跑到吴老面前,求个公正的判决。
吴老听完后,哈哈大笑,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说,下雨啊,是老天爷听到你们争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往事一幕幕地浮现,李木也挂上了微笑。或许是下雨终于泄掉了老天爷的闷气,夜晚也清爽起来,不知何时,李木也睡去了。
“咣咣咣!”有人大力地拍着李木的院门,喊道:“我的宝贝儿子李木!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