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末日都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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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爆发
郅牧猛地从床上坐起，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一下子栽倒，他连忙打开电灯看向镜中的自己——郅牧的整个身体似乎被蒙上一层黑纱，眼睛中的红血丝开始以可见的速度蔓延。
“……还不能放弃，我感觉已经把握到事情的关键了！而且，我不能抛下大家不管！”零点已过，郅牧将日历翻至12日，提起早已准备好的背包，大步向声音的源头走去。
“强尼，再去拿些家具来，把缺口堵上！”戴维正在G层大声呼喊着同伴，而他面前的正是众人的老冤家——那个穿着西装，扮成绅士的怪物。
“该死！原来真的有个杰克躲在公寓里，他为什么要袭击守夜的住户？还要把怪物们引过来？”戴维怒吼着，用手中的棒球棍狠狠敲向西装男的头部，却被对方的利爪拦下，两人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郅牧赶到时，拉斐尔正在护着艾琳和其他几个孩子朝楼上退去，郅牧连忙抱起艾琳，趁着拉斐尔击退了几只普通丧尸的间隙，连忙躲回了来时的房间中。
“好了，先把孩子们藏在这里，如果没能消灭G层的西装男，那就算跑到楼上也没用！还不如让孩子们离我们近一些，方便保护！”拉斐尔认可了郅牧的办法，举起钢制的管钳守在门口。
郅牧抽出锋利的水果刀，坚定道：“不管此刻是在梦境还是现实，都该做个了断了！” 他飞奔下楼，趁着西装男正在对抗戴维和强尼时，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展开偷袭，将刀刃狠狠的刺入了西装男的侧腹！
与爬行怪受伤的样子不同，西装男的血液是纯黑色的，并且毫无粘稠感，而是如同人血般喷涌而出，溅了郅牧一身。
“啊！你们这些该死的猪猡、下贱的牲畜！竟敢伤害我！”西装男发出了和人类一般无二的惨叫，随即开始喷出污言秽语。
西装男变异的身体虽然很强，但戴维和强尼两个人形战车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有郅牧的【感知】技能辅助，三人的配合极为默契，每当西装男伸出利爪进攻，都会被戴维用棒球棍架住，此时的它就会狠狠挨上一下强尼的重拳或是郅牧的刀锋。
西装男深感情况不妙，开始发出刺耳的嚎叫，将附近的丧尸和爬行怪吸引过来。公寓的其他几人也迅速前往支援，一时间，整个G层乱成了一锅稀粥，在众人激战数分钟后，住户们努力的将大厅的缺口封住，而郅牧三人组也成功将西装男逼到了角落。然而，眼看就要平息这场危机的关键时刻，楼上却突然传来了玻璃碎裂声和拉斐尔的惊呼声。
西装男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趁着众人分神的时候，一溜烟窜向了楼上。
“快！留下两个人看守这里，其他人赶紧过去！”几人迅速来到孩子们躲藏的房间中，却发现这里只剩下一只被敲碎了脑壳的爬行怪，以及西装男钻入通风管道的身影。郅牧想到了什么，立刻道：“快！去走廊上的管道出口，把钉子拆下来！”
而此时的管道内，拉斐尔正护着几个孩子向前爬去，这里的空间极度狭窄，勉强只供矮小的孩子们移动，拉斐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挤压，快要喘不过气来。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几人的身后正传来猛烈的、铁皮被撞击变形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恐怕要被追上了。
“快！这边走！” 只见一丝光亮传来，走廊上的百叶窗被打开，几个孩子被强尼抱了下来。
“拉斐尔，你也出来呀！”强尼伸手去拉自己的好朋友，却发现拉斐尔已经被牢牢的卡在了出口处。
“不、不用管我了！其实……我、我早就知道自己被感染了，军队肯定骗了我们！你们要记住！被爬行怪咬伤也会感染，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才异变！”拉斐尔几乎是哭喊着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我感觉自己的皮肤一寸寸的变黑，视力也在不停下降，我怕你们赶我走！现在这样很好，我会挡住他，你们快去那个房间堵住他的出路！”
郅牧等人沉默了，戴维眼含热泪，率先带着大家离开，身后则是西装男的嘶鸣和拉斐尔痛苦的惨叫声。
远方天欲破晓，近处一片嘈嘈。一场恶战下来，几乎人人带伤。戴维三人组在房间内静静等待着西装男的现身，而其他未受伤的住户也在四处巡查，确保公寓的安全。
郅牧在蹲守西装男的同时，也正好坐在窗边思考，此时天色未明，如果悄悄拉起一条窗帘的缝隙，还能看到公寓楼附近徘徊的丧尸。
突然，通风管道内传来异响，西装男无法突破那些被钉死的百叶窗，只好原路退回。三人相视一眼，无言站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小心些，他看上去更难对付了！”戴维谨慎道。西装男在杀死拉斐尔后，身上的气势更加恐怖了，它身影未近，郅牧就已然感受到一股刺鼻的腥风，西装男愤怒的向三人冲来，卷起一阵温热的血雨。
戴维大叔一马当先，一棍砸在了仇人的胸口。而此时的西装男也已陷入疯狂，开始不惜代价的以伤换伤。为了防止自己被感染，战斗顿时变得束手束脚起来。郅牧心生一计，趁着西装男被牵制的时候，点燃了提前准备好的火把，靠着火焰的威慑将其逼到门口，和闻讯赶来的住户们成功包围了它。
西装男绝望的看向众人，想要故技重施，大声嚎叫来召唤同类，却被郅牧用火把直接堵住了嘴。西装男忍受着火焰的灼烧，只能悲哀的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今日……你无路可逃了！为你伤害的所有生命赎罪吧！”
戴维大叔拾起郅牧的水果刀，带着悲愤的心情全力劈下——
怪物如同绅士一般的外表如今布满血迹和灰尘，它的头颅滚落到一旁。双手无力的挥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成功了？我逆转了既定的结局！”郅牧心中一阵畅快，接着就累得瘫倒在地上。大家先是为拉斐尔和其他死去的住户默哀，又为窗户封上木板，将走廊打扫干净。随着时间流逝，太阳缓缓升了起来，人们将日历翻开新的一页——48小时的期限终于到来了。
“好消息！博客赛阁下发布新的演讲了！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有军队来救我们了！”众人汇聚的餐厅内，大家一片欢呼，延续数周的噩梦终于要褪去，被感染的人也会得到解药，似乎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结局发展。
但此时郅牧的眼神却飘忽不定，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开始默默准备着生活用品。
“在击杀黑色爬行怪时，乐章提示我开启了属性面板和天赋技能。但在我醒来后，在这片所谓‘过去’的公寓中，却没能获得任何奖励。或许这种奖励是一次性的，但西装男作为一种比爬行怪更加强大的生物，显然应当有所提示才对……”郅牧击杀了许多普通丧尸和黑色爬行怪，也参与击杀了西装男，可未能收获任何消息。
“天色已经接近中午了，时间早已过去了48小时——至少经过乐章的换算，已经过去两天了。但我却没能完成新手任务。”郅牧的精神已经在多次战斗和思考中接近枯竭，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想要永远留在公寓的艾琳，只有我和艾琳能看到的杰克，据说他还帮助了怪物……” 他拿起一支笔，在过期的报纸上书写着什么：“热情的芭芭拉太太，善良的强尼，和不会说话的公寓住户们。任何人都有疑点，我得找出他们的共性！”
“如果这是曾经的过去，那么在没有我的时空中，公寓楼的结局应会如何？”郅牧静静的闭上眼睛。
“我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超乎想象的才能。但要我漠视这一切的发生，我做不到！如果……一定要在众人之中找出共性，那么就只有一点，他们全部非常关爱艾琳，并且厌恶杰克！”
郅牧坚定的站起身：“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从小生活在幸福家庭的我，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我没有电影明星那样英俊的外表，也没有小说主角那样的冷酷和智慧。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但我会竭尽全力，我保证！”
郅牧明确线索后，径直回到了餐厅之中。
“您好，我是郅牧，咱们今天一起并肩战斗过，我非常想知道您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郅牧开始一个一个向不说话的住户们搭讪。起初，住户们还只是笑笑，然后友善的向郅牧举杯。再后来，随着郅牧不断地进行骚扰，他们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可仍旧不发一语。
“噢，亲爱的约翰，我想他们不太喜欢讲话，不要强迫他们了，好吗？”芭芭拉太太善意的劝说道。
郅牧微微一笑，反问道：“芭芭拉太太，您经常照顾艾琳吧？”
“当然！我当她是我女儿一样！”
“那么，这些人呢？” 郅牧指向那些宁死不屈的“哑巴”们：
“他们有和艾琳一起玩耍过吗？”
“哦……我想、我想是没有的……”芭芭拉太太结巴了一下，又补充道：“虽然他们没有照顾过艾琳，但现在已经安全了，我相信他们会在以后慢慢交流的，我是说……这公寓的大家都会喜欢艾琳的！”
郅牧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微微欠身，离开了这里。
郅牧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此时的艾琳正在郅牧的房间中下棋，而陪她一起玩耍的孩子……正是杰克。
郅牧注意到，他们玩的是伦汀市的传统游戏，“双面棋”。这种游戏的规则很像来自地球的黑白棋，均以黑色或白色棋子的数量为取胜条件。
“艾琳妹妹，你听到新闻中的播报了吗？博客赛先生已经宣布要带我们离开了，你一定很开心吧？”郅牧无视了一边的杰克，‘高兴’的向艾琳传达这个消息。
艾琳听到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似乎还沉浸在昨晚遇袭的事件中。
“杰克，你觉得呢？如果……我们在撤离时遇到丧尸围攻，会不会因此伤亡惨重？是不是留在公寓中更好？”郅牧又转头问向男孩。杰克此时正执着黑色棋子，他刚刚顺利取得了一丝优势。
“对！留在公寓中更好！大家都喜欢自己的家！”艾琳抢先表明了态度。
“那么，如果再遇到昨天的袭击事件怎么办？”郅牧看上去很困扰。
“……”艾琳没能说出话来。
“我听说，是杰克把怪物放进来的，为什么会这样呢？”郅牧看上去非常难过，甚至能挤出些眼泪来。
“留在这里，苟延残喘，只有死路一条。”杰克首次发声，顺便又拿下几枚对方的棋子。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伤害大家啊！只要你不捣乱，我们不还是可以在一起生活下去吗？”艾琳对此非常不解。
“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我们真的还能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吗？”杰克一边说，一边翻转更多的棋子，木制的棋盘逐渐被漆黑的颜色所占据。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大叔的搅局，那么，这片空间应该已经‘重新开始’了才对。”杰克将棋盘合拢，开始了新的一局。
“谢谢你，杰克。我想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请问接下来的事情，我可以直接说出来吗？”
“请便。”
郅牧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渡起步子——
“在这场荒诞不羁的美梦中，正是因为我的出现，才使得大家顺利的度过了危机。”郅牧此时收起了所有表情。
“如果，是我不存在的‘现实’中，那么西装男会杀死大家，而拉斐尔会用自己的生命把你们送入通风管道中，自己却会变异成爬行怪物，忍受数年的孤独。”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强尼则是因为要保护行动不便的母亲，被众多怪物消耗致死。杰克接上了下一句话。此时，方才平静下来的公寓似乎不太对劲，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窗户在此刻全部破裂，钉死的木板也不翼而飞。大门也像从来没有被堵塞过一样。远处，传来了公寓住户们的惊呼和强尼大叔的怒吼声。
“他是个好孩子，但我们不能把他永远留在这里。”郅牧拉起两个孩子的小手，路过被爬行怪物逐渐淹没的强尼，轻轻朝着外面走去。
无数怪物在走廊飞奔而过，肆意屠杀着无法说话的住户们。但却像幻影一样穿过了三人的身体。
“这些不会说话的家伙们，却能发出惨叫声。”郅牧恍惚间有些不适，可很快又坚定了信心。
“但这也侧面说明了，你从未和他们聊过天，所以在你的记忆中，也没有他们的台词。你最深刻的印象，只在于他们弥留之际的呼救。”
艾琳此时满脸挂着泪痕，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我不要他们死！”
话音未落，戴维大叔拿着棒球棍冲了出来，他目光坚定，大声喊道：“艾琳别怕！我会保护你！”
“还有我，小艾琳！“ 芭芭拉太太也举着厨刀跑了过来。他们带领剩下的住户和孩子们，艰难的朝着楼上撤退。
“而戴维大叔和芭芭拉太太，则是你记忆中对你最好的人，他们代表着父爱和母爱。”
只见几人且战且退，随着楼层的升高，幸存者也越来越少。
“他们怒吼着，撕杀着。他们摧毁了每一层的楼梯，以阻隔怪物们的脚步。”杰克接道。
“但是，于没有我存在的时空中……还有一个怪物可以上楼。”只见早已被斩首的西装男突然出现，他扶正自己的头颅，随后踩着墙壁杀向顶层。
“不……不要这样……”艾琳此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她双手向前挥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随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郅牧闭上眼睛，也遮住了愧疚的眸子。
“你！都是你！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切！”艾琳此刻的神情再也不像一个小孩，她恶狠狠的盯着郅牧，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沉沦于虚假的美梦中，可以。但这终究无济于事。尤其是，当你把一切美好的童话留给自己，而我却要忍受他们的排挤和厌恶。”杰克冷冷反驳道。
“我们本就是一体，我不介意为你承担痛苦，但我希望，我们也能分享为数不多的美好。”杰克向着艾琳张开双臂：“看清这场荒诞的游戏吧！让最爱你的家人们不停经历这轮回，这根本毫无意义！让我们离开这虚假的梦境，重获新生！”
“记起来吧，你在最后时刻做出的选择！”
只见两个小孩紧紧相拥在一起，空气在此刻凝结，于他们身体的四周绽放出奇异的云雾。西装男还未来得及享用戴维等人的尸体便被迫逃离，临走前只留下一段怨恨的诅咒：“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进化为比我更高位的存在？不过没关系，我会在楼下等着你，我会杀死每一个来到这附近的活物，我会等你虚弱到无法战斗，等到你亲口吞下你最珍视的人，再上去杀了你！”
周围的时间渐渐陷入停滞。郅牧漫步于毫无生机的公寓内。随着他轻轻触碰着戴维大叔的手臂，顿时，整个画面像镜子一样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