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玉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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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没事吧？”小黑见蜀军退去，第一时间跑过去确认宋仪的状况，刚才他看见宋仪好像在混乱中被刺伤了。
“没事，有你在能有什么事。”宋仪也如释重负般的长吁了一口气，眼含感激看向小黑。直到此时他才察觉到胳膊上一阵阵刺痛，低头看去，见左上臂的衣袖破开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液汩汩的夹杂着棉衣的棉絮冒出来。
小黑急忙上手掐住宋仪伤口的上方，阻止血液继续涌出，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止血布和药物，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其他几个弟兄也都在突如其来的激战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苦于没有准备布料药物，只能手慢脚乱的舔舐伤口用口水止血，实在够不到的地方甚至只能抹些干净的泥巴。
“三弟，把这些给弟兄们分下去吧。”宋仪前后摆了摆包扎完的手臂，觉得没什么大碍，于是指着小黑掏出来的应急药物说。
“可是这场仗还长着呢，我们也没带多少……”小黑有些犹豫，压低了声音。
“饱腹时送出的肥肉远不如饥寒时的半个馒头好使，雪中送炭才更能让人记住。”宋仪轻轻拍了拍小黑的肩膀，让他放心去分发。
其实也不怪小黑私心重，这些药物不管在任何一场战斗中都是能救人命的东西，对自己的安全大有脾益。但宋仪现在的目标远远不止保命这么简单，他是要决心往上爬的人，人心对他而言也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啊，多谢老大！”得到药物的几人都感动到语无伦次，纷纷表示未来一定加倍报答，可见这些药物对他们的重要性。
“一看你们就是些新兵蛋子，哪有上战场不带应急药物的？这次就让你们长长记性，若是能活着回去，下次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宋仪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老气秋横的教训着这些伤者的粗心。
“老大你不是也没上过战场吗？”赵虎子给自己上药，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不忘找茬。
“谁说的？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曾经一人一骑冲锋陷阵俘虏敌方小公主的事儿~”他还是不忘记戏弄这些年轻人，顺便缓解一下大战之后的压抑气氛。
“切~”底下众人都笑了起来。这种事太过离谱，虽然可能被唬住一时，但任谁稍微想想都不会继续相信的，但每次听到，依然会被宋仪夸张的表情逗到笑出声。
“老大肯定是上过战场的，要不是他反应快，咱们这伙儿人，估计活不下来几个。”伍长李荣指了指周围横竖乱躺着的尸体说。这些都是因为各自为战孤立无援，所以被抓单干掉的。
他受的伤不重，没到需要用药的程度，此时正独自坐在一旁休息。他算是个老兵了，上过阵杀过敌，所以一看临场反应就知道宋仪一定也亲临过战场、经历过生死场面。此外他身上自然也带着不少伤药，但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毕竟这次帮了别人，下次自己有危险的时候可不见得会遇到善心人。
“不会吧？那咋还编段子来唬我们呢？不会是表现太丢人不好意思说吧？”王二故意想激起宋仪的好胜心，以此来多听些故事。
宋仪只是神秘的笑笑，不置可否，任凭其他人怎么问都不松口。他不想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曾为元军效力，直接或间接地杀过汉军兄弟，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他突然发现蓝玉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走过，看着自己。于是冲那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蓝玉见状，松了口气，假装路过似的向另一边离开了。顾天行曾嘱咐过他，不能让宋仪出事，但是刚才的袭击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出人意料，根本没时间顾及这边，心里还一直在担心来着。
此时汉军阵亡的士兵尸体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上头下令：坚决不后撤，就在原地扎营。
这样可能是出于面子和士气考虑，也可能是有其他原因。但不论如何，未来的很长时间恐怕都安分不下来了，就算蜀军不会再次出击，汉军士兵也难免提心吊胆。
原本搭建到一半的营寨被刚才那波战斗冲击的凌乱不堪，不少帐篷都被人脚、马蹄践踏得破破烂烂千疮百孔。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汉军在营寨正前方靠近城门的那边，布置了层层防御，比如尖锐的竹篱，以及足以刺穿马蹄的地刺陷阱，这些都能有效阻止骑兵的冲杀。
尽管如此，汉中城下的第一顿晚饭，士兵们还是在惴惴不安中悲戚度过，既出于担忧，又出于对阵亡将士们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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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城内
“你说什么！！”马隆气得重重锤了一下桌案，难以置信的质问。
“将军，这是君上的意思，您冲小的发火也没用啊……”座下的信使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马隆的震怒吓了一跳，毫无底气的说。
益州派出的信使终究赶在了汉军围城之前赶到了城中，顺利将密信交到了马隆手中。
马隆小跑几步，在信使手中夺下了那封书写在上好蜀锦上的密信，似乎在反复确认似的，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终于颓然地摆了摆手，对信使说：“下去吧，下去吧……”
“将军保重。”信使如释重负般的敷衍了一句，迅速逃离了马隆周围仿佛高出了数十倍的气压环境。
“又是他！又是他！”马隆气急，在原地不停徘徊，口中念叨着。
他一看密信中的字就知道了，肯定是郭玉的手笔！那老东西写字总爱在最后一笔落笔时往上提一下，这种难看又多余的字体也只有那条老狗才能写得出来！
更可气的是这家伙书写时竟然一点要掩饰的痕迹都没有，还炫耀般的将字体往上提的一笔写的更加夸张！马隆简直通过这几个字就能想象到他幸灾乐祸又狡猾奸诈的笑脸！
“可悲，可叹啊！不怕君昏，就怕臣奸啊！”
他长叹一声，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刚刚才打了一场漂亮仗，趁着汉军心高气傲又立足未稳之际，主动出击，极大地打击了汉军的士气。但刚刚收兵，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密信中大致内容就是说汉军又起大军从东面出发，胜利无望决定归降，命令他立刻退兵，语气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如果抗命，可能会被当作叛徒杀掉吧……不过最大的可能，是还没等到蜀王杀自己，就已经命丧汉军铁蹄之下。毕竟失去了益州的支持，凭借孤城一座，绝不可能撑过半月。”马隆心乱如麻。
“难道只能弃城而逃，将汉中重镇拱手让与汉军？”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般结局。争取到前线拒敌的机会十分不易，他自认为才能不逊任何一位名家，缺少的只是一展拳脚的机会，不战而降，这叫什么话？
“将军！”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马隆抬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副将，也是自己家族的成员，一个亲缘关系很远的表兄，姓马名则立。他的身后，还跟着汉中其他守将。
“何事？”马隆黯然的问。
“将军，益州的消息我们已经听说了。众位兄弟商量过后，决定坚决不降，誓与汉中共存亡！”马则立声音雄壮如隆隆战鼓，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打在了马隆的心上。
马隆略显惊讶的抬起头扫视了一眼，发现大部分守将都在这里了，只有一小部分可能失去了战意不愿出面。他没想到大难当头，竟还有这么多人支持他，几近熄灭的热情又重新燃了起来。
“你们可想清楚了？汉军数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即使我们抗命守住了汉中，但益州早晚沦陷，到时我们孤立无援，必定死路一条啊！”他再次向门口的将士们确认，怕他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到时候反悔。
“此时回去也难逃奸人毒手，与其窝囊入土，不如死得其所！”马则立说话时，眼神异常坚定。
他身后的守将们也都半跪于地，齐声呐喊：“誓与汉中共存亡！”
“好！那就让汉军，见识见识我们的玉碎之心！”马隆此时也站了起来，紧握双拳，自信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汉中和川蜀地理位置迥异，民风也截然不同。汉中坐落于秦川之上，不论军民，都很少见蜀中那般悠闲自得，反倒和雍州的民风更接近。
“一直听说秦川多出忠贞刚烈之士，果真不假，如果我生在这片土地上，或许早就得志了吧……”马隆感动之余，看着眼前一众愿意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心中不禁感慨。
“管他什么大军压境，也去他的奸臣庸主！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与谋，这么多年来我忍辱负重想要成就一番大业，但郭玉也好，明玉珍也罢，全都鼠目寸光不堪大任，我哪怕战死在城头，也好过回去继续受辱！这一次，就让我为自己的尊严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