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杀马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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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四周的房屋顶、大树上，纷纷显出无数弓箭手，箭矢如同骤雨般袭来，一瞬间就将万户长射成了刺猬。
不过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人会管长官的死活了。本来已经将心情放松的全体将士突然又遭到变故，顿时溃不成军，争先恐后地涌出城门。
城内埋伏好的汉军兵马紧追不舍。
宋仪等人由于还没有进城就发现了不对劲，所以自然顺利的躲过了第一波的袭击。
“我们该怎么办？”塔拉一边控制着缰绳，一边急声问道。
“往潼关方向跑！”宋仪当机立断。
“万一潼关也丢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认命了！”
塔拉听后，紧紧咬着嘴唇。她怎么都想不到华县又被汉军夺了回去，明明元军攻下华县也才不到几天时间。
“要不……你们就投降了吧？反正你们也不愿意为大元效力，不如趁此机会回去。”塔拉沉痛地说，他们现在关系已经很好了，塔拉在这种危急关头想到的竟然是先保住这几个友人的命。
“不行啊！我们现在混在一群蒙古人里，汉军见一个杀一个，谁会分辨我们是不是汉人！”宋仪确实不想继续待在蒙古人的军队里了，但是就算要逃，那也不是现在，现在别说是回头了，哪怕是跑的慢了一步，也有可能被当成敌人杀掉。
“可恶……他们到底是怎么攻下这里的！”塔拉不禁骂了一声。
“你们看！后面不追了！”小黑喊道，抬起一只手指着后面。
众人闻讯回头一看，果然汉军追赶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明显是不想追了。
“说明他们比我们聪明，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宋仪也松了一口气，对方放弃追逐是个好消息，这就说明他们很大可能还没有拿下潼关，不然也不会轻易放弃到嘴的肥肉。他们是怕追的太远，再被增援的元军截住。
虽然汉军停止了追逐，但是失魂落魄的元军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之前在华县城门下遇到伏击时，整支兵马方寸大乱，往哪里跑的都有，但是相当一部分部分也都和宋仪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逃往潼关。
宋仪等人由于发现端倪比较早，逃得也早，所以处在最前面的位置。
宋仪回头大致看了一眼，和他们一起逃的这伙人，大约有一千余人，都是骑兵。至于没有马骑的士兵，怕是多半都被追上杀掉或者俘虏了。
等到逃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地，此处居高临下，向下望去甚至能够看清华县城中的灯火。从这里看去，追兵已经被彻底摆脱，宋仪等人率先放慢了速度，逐渐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一千余人也都随之零零散散的停在周围，稍作休息。
“塔拉，群龙不能无首，我们现在也算有不少的人马，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任由他们到处乱跑了，你去组织一下，找个地位最高的出来当头领，休息一会儿后再赶路。”宋仪嘱咐塔拉，让她用蒙语去重新聚拢一下人手。
塔拉表示明白，便控制着马走到靠中间的位置，大声喊道：“万户长在这里吗？”
万户长被射杀时已经进城深入了一段距离，而塔拉他们还没有进城，再加上当时一片混乱，所以塔拉不知道万户长已经战死的消息。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万户大人冲在最前面，在城门口被射成刺猬了！”
听闻此话，军队中甚至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呜咽的声音，不知是因为缅怀长官还是因为自己的落魄处境。
塔拉听了也难受了片刻，她之前都答应了万户长，事成之后让他做宿卫军的统领的……他马上就能远离这个残酷的战场了，但是这就是命运啊！命中注定，他就是沙场之上的英烈！
“那你们之中还有没有千户？到我这里来！”塔拉收拾了一下心情，又喊道。
“我！”
“还有我！”
人群中响起两个声音，随着话音落下，有两人两骑从人群中绕了出来，站在了塔拉面前。
“二位谁的资历老一些？”塔拉问道。
“我从戎十年了。”其中一个虎背熊腰，面目丑陋，满脸伤痕的中年男人回答。
“我五年。”另一个看起来年轻一点的男人说。
“好，那这队兵马就由你来率领吧！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线。”塔拉点点头，对那个满脸伤痕的中年男人说。
中年男人听了，带着些许欣赏的看了塔拉一眼。他是听说过这个小个子千户长的，据传言说是万户的什么亲戚，所以才能短短几天从普通士兵直升到千户长。但现在看来这个小个子还是有些本事的，战斗厉不厉害不好说，至少眼界和头脑是有的。
“巴特尔，你没问题吧？”中年男人又看向身边叫做巴特尔的男人，显然他们是认识的。
“当然。”巴特尔耸耸肩，表示同意。他入伍时就在身边的中年男人手下当士兵，所以就算现在同样当上了千户，对这个曾经的长官还是有一些抹不掉的敬畏。
“很好，既然都没问题，那么，我叫阿木尔，现在就由我来领导这些人。”阿木尔面前的塔拉拱拱手。接着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所有战士听着，现在由我阿木尔来领导你们！所有人按标准队列站好！”
有了一个统一的领导果然不一样，周围的士兵们不管请不情愿，都选择了顺从的排成了行列。只有宋仪三人还因为听不懂蒙古语而留在原地。
“你们在做什么！入列！”阿木尔冲三人大吼。
“他们是我的……我的人，跟着我就行了。”塔拉连忙解释，并招呼三人过去。
“就委屈你们暂时做我的手下吧，一直跟在我身后就好。”塔拉换成汉语，小声和他们说。
“我们不一直是你的手下吗？塔拉大人。”宋仪笑笑，同样小声的回应。
背对着两个蒙古千户的塔拉听了，不屑的吐了吐舌头，心想：“你们一直没大没小的，好像官做的比我还大嘞！”但也没有说出口，就继续和两个蒙古千户商量起来。
“汉人？”阿木尔瞥了一眼塔拉身后，问道。
“没错，但是很可信。”塔拉回答。
“嗯……那是你的事，你自己负责就好。”阿木尔无所谓的表示，接着就将话题引入了正轨：“既然都走在这个方向上，想必你们也是想往潼关去吧？”
见其他两人都点了头，便又说：“现在从我们这里去潼关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走大道，直达潼关，第二便是从秦岭上绕过去，路途难行，还多了近一倍的路程。你们怎么看？”
一旁的巴特尔沉思片刻就说：“当然是走大道，我们现在人困马乏，有没有粮草，不可能绕得过秦岭了。”
阿木尔点点头，又问塔拉：“你觉得呢？”
此时塔拉正在小声和身后的宋仪商量：“去潼关可以走大路，也可以从秦岭上绕过去。他们觉得要走大路，你觉得呢？”
“当然走大路，有大路不走干嘛往山里钻？”宋仪如是说。
“但是走大路不会再被埋伏吗？”塔拉显然也被处处埋伏搞得草木皆兵。
“那山里不是更容易藏人吗？汉军现在是强势的一方，他们不想让我们走，走哪里都没用，所以就大胆走大路吧。而且走山路一定要花不少时间，我们现在没有粮食，山里也不见得能找到足够的食物供一千多人充饥，进去了就出不来，那还不是慢性自杀吗？还不如被乱箭射死来的痛快。”宋仪解释道。
“你们商量出来了吗？”阿木尔见塔拉等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忍不住上去打断他们。
“走大路。”塔拉便给出这样的答案。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即刻出发，以免生变！”阿木尔当即就下了决定，冲排列好的士兵们大喊：“战士们！我们现在出发！直奔潼关！顺利的话明天傍晚就能到了！”
“我们都累死了，还不如在这附近打些野味，先让大伙儿垫垫肚子吧！”队伍中不知是谁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放屁！深秋季节哪儿来的那么多野味给你打？谁想打野味吃就自己留下！其余的人跟我走！等进了潼关，任你怎么吃！”说罢也不多废话，掉转马头就率先出发。
身后果然有零零星星几个人选择先找吃的而没有跟上。
“蠢啊……”宋仪看了一眼那些人，摇头叹息。
“为什么蠢？实话说我现在也饿的不行了，也想搞点吃的先……”小黑不解的问。
“这就是集体的力量呀，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不能单打独斗，身处集体之中，就有其他很多人与你共勉，但是落了单，人的意志就很容易崩溃。那几个人要是找到点吃的还好，若是找不到，怕是真就会死在路上了。”顾思源插话道。
“放心吧，到时候实在太饿，不还有这么多马吗？等马撑不住死掉的时候就有吃的了，在此之前，还得让他们发挥一下作为坐骑最后的价值……”宋仪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身下的马鬃。
身下的马因为过度劳累而哼哼了两声，丝毫不知道正在压榨它的人，嘴里还在谋划着吃它的肉……
“对哦！还有马！”小黑眼睛一下子发了光，甚至巴不得这匹马早点倒下.
这兄弟俩总是能在奇怪的地方达成默契……
经过又一夜的长途跋涉，宋仪和顾思源身下的马终于受不了严重超载的两个人的重量，两条前腿一软，轰然倒地，顺带将背上的宋仪和顾思源也抛在了前面，摔在了地上。
“有肉吃了……”小黑一下子精神起来。
“来几个会宰肉的！把这死马宰了给大伙充饥！”阿木尔见状，冲队伍里大喊一声。
一说起吃肉，那可称得上是人人奋勇当先，阿木尔的话音刚落就有二十余人冲上前来，有的手里还握着不知哪里来的刀。
跟汉人不同，蒙古人种地的很少，从事畜牧业的却比比皆是，人人家里都有不少牲畜，屠宰牲畜这种事都是信手拈来。
那匹累倒的马还在口吐白沫抽搐着，还没有完全死透。但饿坏了的士兵们可不管这些，既然它没有力气再载人，那就只能献出自己的肉了。
如果马儿有思维，知道这一茬儿，估计还能回光返照爬起来再驮几个人……
从这匹马摔倒，到被扒皮，再到被拆解成肉块，最后到生火架锅，前后也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整匹马已经变成肉块分布在了三十余口锅里。
一千余将士自觉地分成了跟锅数量一样的小组，蹲守在了锅旁，手里抓着随身带着的破碗，只等肉一变色，估计瞬间就会被风卷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