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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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仪回头一看，是一个怒目圆睁的汉子，光着膀子振臂高呼：“你们区区鞑虏，竟敢犯我中原大地！我大汉上承先祖正统，将你们驱逐于秦川之外！没想到如今还敢回来？我大汉王师终有一天会将你们斩尽杀绝，全都驱逐！”说罢，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抛出，但终究没有砸到他想砸到的人。
蒙古将领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石块，随意的的一脚踢开。以他的汉语水平，自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这不重要，那颗石块，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于是面无表情的向台下的士兵们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离那汉子近一些的士兵见他竟敢口出狂言，早已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了。一个个全都将武器举到面前，只等台上之人发令了！
如今得到了许可，也不用再忍耐，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刀、剑、枪、戟，五花八门的武器纷纷毫不留情的砸在了那汉子的身上。
汉子事前紧咬牙关，试图不让自己发出惨叫，但身上的剧痛早已侵蚀了他的理智。
“啊！啊！！”随着每一次攻击的落下，汉子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惨叫一声，直到十几下后，随着惨叫声的熄灭，汉子的整个身体都化作了一堆肉块，连哪儿是胳膊哪儿是腿都分不清了。
“壮士！”顾思源声音颤抖的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壮士”二字也是他对这位铁骨铮铮汉子的至高赞美！他瞪大眼睛，强迫自己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要把这一切都刻入记忆深处！好让他永远也不可能忘掉这种屈辱和仇恨！
宋仪强忍着眼眶下翻涌的泪水。那些士兵一边肆意杀戮、一边满脸快意的变态表情深深的刻入他的眼底。
小黑则一脸阴郁，紧握的双拳下，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心之中。
轻描淡写完成一场残忍杀戮的几个士兵一脸意犹未尽，一边退回，一边扫视着这些俘虏，期待能有更多这样的“傻子”站出来。
“还有谁不服？尽管站出来！那个蠢货就是你们的下场！”这回也不需要蒙古将领发话了，台上那个狗腿子汉人自己做主，向台下大喊着。“快！还有谁？赶快出来！可汗需要的是忠诚的战士！不需要虚伪的附庸！”
台下先是一阵死寂。
突然，一道苍老之声响起：“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宋仪等人望去，见是一苍苍老者，一边甩开旁边不断拉扯、让自己坐下的手，一边高声吟起了这首陆游的《诉衷情》！声音慷慨悲壮，令天地动容！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难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随着老者的吟诵，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有壮汉、有儿童、男男女女总共上百人！俘虏中的近三成全都站了起来！
顾思源抹了一把热泪，也要跟着起来，却被宋仪死死的扯住！
顾思源见状正要冲宋仪发怒，却被宋仪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自杀，挡不住蒙古的铁骑！”宋仪眼底通红，像是要崩出血来，他死死的盯着面前顾思源愤怒的眼睛：“我们能做的，远比这个更多！”
“想想你的父亲、你的妹妹！”小黑也扑上去死死按住顾思源，怕他再冲动起来，口中同时劝道。
“驱逐鞑虏，光复中原！驱逐鞑虏，光复中原……”站起来的百人齐声高喊，振臂怒吼！
顾思源紧紧捂着刚被扇过的半边脸，深深的低着头，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到黑暗之中。在这般讲的呐喊声中，手指渐渐用力，弯成爪状，狠狠的在自己面上划下。
血淋淋的四道沟壑就这样永远的留在了顾思源的脸上。
“对，对……我们能做的，一定更多……”顾思源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中少了些什么东西，但同时也多了些什么……
台上那个刚才还自信满满的汉人鹰犬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站出来，一时不知所措，怯怯的望向身后沉默不语的首领。
“杀！”蒙古首领吐字清晰的用汉语发出指令。
旁边的汉人鹰犬小小吃惊了一下，他从未听首领说出过如此标准的汉语。不过吃惊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扭过了头，自信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气沉丹田，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向下怒吼着传达指令：“杀！！！”
这声“杀”回荡在天空、也回荡在场下所有人的耳边，久久无法消散。
这里又发生了一场血与肉的狂欢。
场下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俘虏还是士兵，身上、脸上、心上，全都沾满了鲜血，而且一辈子都不可能洗得掉……
之后，除了小黑还稍微保留了一点神智之外，宋仪和顾思源全都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这噩梦般的一天。
他们如同行尸走肉般领到了现场分发的、老旧破损的长矛或者长枪；又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了这片地狱练兵场；又如行尸走肉般被分到军营，两天里第一次吃到了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食物……
傍晚，篝火旁。
宋仪渐渐的恢复了理智，开始思考目前的的状况，以及接下来的对策。
小黑则找了块石头，打磨着手中分到的、钝掉的长枪，还不时对着火光照一照，检验一下光泽。
“师父，我们难道要用这个去杀自己人吗？”顾思源环抱双膝蜷缩在一旁，目光呆滞的瞥了一眼被他扔在一旁的长枪。
“有可能……”宋仪回答，脸上说不清的沉痛。
“那还不如让我就死在那个练兵场上……”
“不，与其手无寸铁的死在那儿，你还不如忍到现在，现在你就可以选择端着武器找个蒙古人拼了！说不定还能拉个垫背的，是不是要比死在白天值得多？”宋仪指了指他的武器说。
“那要是再忍下去呢？”顾思源听出了宋仪的意思，打起了一丝精神。
“不知道……但是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差！”宋仪坚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