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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盐场里的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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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太子,马孝存的神色稍显凝重,

从朝堂局势来看,太子好似处于下风,即便有皇上暗中扶持,也只能勉强抵挡住秦王府的进攻。

但其实并不是。

相比于秦王,马孝存觉得太子更值得忌惮。

“世人皆知秦王是天策上将,战功彪炳,皆知秦王府谋臣武将如云。但其实东宫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孝存冷笑,“可偏偏太子和东宫在朝野的名望,却没有秦王和天策府高,你说奇怪不?”

藏拙。

陈南稍稍一想,就明白太子的用意。

从身份来讲,赵成道是嫡长子,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因此在大唐立国之初,就被册封为大周储君,入主东宫。

从受宠程度来看,赵成道深受皇帝的宠爱和信任,时常帮助皇帝处理政务。

拥有这样的优势,赵成道只需要韬光养晦,静待皇帝仙逝,就能顺利登基继位。

而在这之前,赵成道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维护住皇帝对他的宠爱和信任。

尤其是不能让皇帝对他产生忌惮。

所以,他以及东宫都在拼命的藏拙。

这样来看,所谓的东宫抵挡不住秦王府的攻势,很有可能是太子和东宫在演戏。

只要做出抵挡不住的假象,不仅能藏住东宫的实力,不使皇帝忌惮,甚至能进一步获得皇帝的同情,对东宫更加信任。

“秦王和秦王府的臣属们看不透吗?”项仲虎疑惑。

“当然能看透,但秦王有的选择吗?”

陈南轻轻一笑,见项仲虎不解,耐心解释道:“兄长你想,太子是储君,已经占据名分,只需要静静等待就能顺利继位,所以才要藏拙。

但秦王不同,他想要谋夺至尊之位,却只是次子,在名分上处于劣势,便只能在名望上下功夫。”

秦王能成为优秀的统帅,必然是个有大局观的人。

东宫藏拙,推他出来吸引皇帝忌惮心的计谋,他岂会看不透。

但他没有选择。

要想从太子手中夺得皇位,他就只能拼命刷名望,再以此吸引能臣武将,壮大自己的实力。

“马爷,我倒是真对太子和秦王有了兴趣,迫不及待想要见见他们。”陈南呢喃道。

“会有机会的,太子不日就要到达。”

马爷能懂陈南的心情,强者向来只对强者感兴趣。

虽然还没能看到陈小子火力全开的状态,但马爷心里已经有预感,论及智谋,陈小子绝对处于第一流梯队,绝对不比秦王府和东宫的谋臣弱。

“长安传来消息,原本皇上只想派个东宫派系的大将军来接替殿下大总管之位,是太子请旨,执意亲自来。恐怕,太子此来是来者不善。”

皇上有意拆分娘子军,也许是出于帝王本能,没有蠢到直接把娘子军交给东宫派系。

在任命东宫之人接替大总管职位的同时,安排了几名秦王府的将领进入娘子军。

再加上娘子军原本就有丘师利等将军偏向秦王府,可以此次分解娘子军,东宫和秦王府还是处于势均力敌的状况。

这样的情况下,太子亲自赶赴战场,看似是为了主持侵占娘子军的事宜。

但陈南心里却隐隐觉得,太子此人很不简单,绝对不止温文尔雅那般简单,其人绝对内有城府。

这般有城府的人,是不会为了争夺娘子军的军权,迫不及待亲自下场的。

太子此来,恐怕另有目的。

“马爷,兄长,做准备吧。在太子来之前,务必要完成甄别工作,同时要将军医剥离,如今正在培训的军医们,将是以后军医院的讲师,可不能被东宫和秦王府要走了。”陈南嘱托道。

三人商议许久,敲定拆解娘子军的诸多细节。

……

绵山,盐场。

兰陵对盐场非常重视,专门派了名文职官员来管理,这人叫杜安。

当日兰陵在绵山山脚下呵斥陈南的事情传来后,就是此人给石五出谋献计,让他给公主殿下写封奏疏,撇清跟陈南的关系。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石五听了他的话之后,非但没有那么做,反而直接离开盐场,回到陈南身边,以此表明自己忠于郎君的心志。

石五走的很突然,杜安知道的时候,石五已经回到了大营,所以根本来不及阻拦,气的杜安暗骂石五蠢货。

而让杜安更加焦急的是,石五的离开,让他多日的谋划落空。

“不行,要想完成殿下交付的任务,就必须留住石五。”杜安愁暗道。

谁知就在他愁眉苦脸,苦苦思索将石五弄回盐场的办法时,峰回路转,石五竟然自己回来了。

杜安大喜,当即将石五邀请到自己的营帐,备下好酒好菜,美其名曰给石五接风洗尘。

神他吗接风洗尘。

石五不过是回了趟大营,一来一回不到二十里路,用的着接风洗尘吗?

但想到这是杜管事一番好意,而且从盐场成立至今,他这个“技术总工”颇受杜安“厂长”的照顾,两人相处还算融洽,石五就没拒绝。

酒席期间,杜安旁敲侧击,得知石五的真实想法,竟真的对陈南死心塌地,他心里蒙上些阴霾。

这样可不行。

杜安出自博陵杜氏,是真正的世家子弟。

博陵杜氏虽然不是五姓七望那等顶级世家,但也已经传承超过百年,可以称得上一句家学渊源。

杜安从小就在杜家族学就学,其本人是有几分才干的。

面对石五这等黔首出身的泥腿子时,更是非常自傲。

他觉得自己只需稍作挑拨,就能离间石五跟陈南的主仆之情,将石五争取到自己一方。

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就在他刚刚开始游说时,石五就觉察到他的意图,顿时破然大怒。

“杜管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想让某背叛郎君吗?这绝对不可能!”

杜安神情一变,这蠢货嚷嚷什么,被人听到怎么办?

“石兄稍安勿躁,来来,喝酒。”

杜安急忙安抚石五,将其劝回了座位。

“石兄啊,小弟知你重情重义,自然不会让你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石五冷哼,“杜管事以为某是傻子吗?听你话中之意,分明就是让某背叛郎君,谋夺新式制盐法的功劳。”

这蠢货倒是真能听懂他的话。

杜安心中暗道,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语重心长道:

“杜兄,你糊涂啊!新式制盐法分明就是你的功劳,何来背叛之说?”

石五瞪眼:“胡说,那是郎君的功劳。”

“石兄,某且问你,新式制盐法发明时你可有参与?”

“参与了。”

“公主殿下命人在她面前展示时,是谁展示的?”

“是某。”

“盐场成立,是谁在负责传授制盐法?”

“也是某。”

杜安拍桌子,义正言辞:“如此,谁敢说制盐法不是石兄你发明的?”

石五发愣:“可、可是……”

不等石五话说完,杜安突然压低声音:“石兄,你可知,新式制盐法的功劳有多大?是能封爵的!”

封爵?

“是的,能封爵。有了爵位就是权贵,就是最高贵的那群人。”杜安的话像是魔鬼所说,充满了诱惑力。

“石兄啊,你虽然也有推广新式制盐法的功劳,但顶多只能给你个官身。

可那有什么用?

就算有了官身,也只是末流小官,甚至可能连小吏都不如。届时还不是要纳税,而那点微薄的俸禄连养家都不够。”

石五忍不住点头。

是啊,末流小官并不比黔首草民好多少。

他就见过很多,虽然是官,但却过的非常清贫的小官。

杜安见此,继续蛊惑:

“但你若是新式制盐法的发明者,就大大不同,那是能封爵的大功劳。

封了爵,你就是高贵的权贵,非但不用纳税,还有封地供养,更重要的是,你的子孙从此彻底摆脱白身,能做官了!”

杜安很早就入了兰陵幕府,跟很多泥腿子打过交道,深知这些低贱的泥腿子最在乎的就是子孙的前途。

果然当他说出这句话,石五的眼睛都微微发红。

“石兄,小弟这都是为你好,才给你分析献言的。”杜安打感情牌。

观石五神情分明已经意动,只见他沉思了会儿才开口道:

“某知杜兄是为我好,只是某不能那么做。”

“为何?”杜安急了。

石五喝了碗酒,抬眼望向杜安,眼睛微微赤红,眼底有着一丝不甘心。

“某家郎君是隐世子弟,才能超绝,更是深受公主殿下信重,年纪轻轻就官拜幕府主薄,可谓前途无量。

某,不能背叛郎君。”

石五的声音略显沙哑。

杜安却心里稍稍安定。

原来石五不肯背叛,不是真的忠心不二,而是惧怕陈南报复。

他轻轻一笑,给石五的碗里满上酒。

“原来石兄是担心这个。陈南哪里,你不用担心。”

“为何?”石五皱眉。

“石兄且听小弟为你分析,一来陈南因在绵山脚下妄言,已经惹怒公主殿下,被殿下厌弃,别说前途无量,就连现在的主薄之位都还不知能否保住。

二来,小弟既然为石兄建言,自然替你想好了出路。”杜安自信道。

石五凑近,“还请杜兄名言,什么出路?”

杜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神秘道:“石兄只管放心,小弟可以告诉你,小弟背后的人其权势不比兰陵公主小,而未来更是兰陵公主无法相比的。

只要你愿意占下新式制盐法的发明权,再投靠小弟背后之人,小弟背后哪位殿下必然会保你无恙。”

殿下?

杜安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说漏了嘴。

但“殿下”这个称呼已经给了石五足够的信息,果然石五听了之后,眼神开始变得炙热。

“杜兄,你想让某怎么做?想要占下新式制盐法的发明权可不容易,毕竟当日公主殿下和大将军都在现场,他们都知道制盐法是郎……是陈南发明的。”

听到石五连“郎君”都不再喊,而是直呼其名,石五心中大定,他嘴角露出阴冷笑容,阴恻恻道:

“很简单。

石兄只需要写一封状纸,言明新式制盐法是你发明的,可却被陈南夺走,再把制盐法的详细步骤写出来。

小弟将这份状纸转交给我家殿下,由殿下直接呈交给皇上。届时,非但能把能占下新式制盐法的发明权,还能顺势给陈南扣个抢功欺君之罪。

到时候,陈南别说做官,就是脑袋都要搬家。而石兄你,自然也就不用担心陈南的报复了。”

好狠的计谋!

石五心中发凉。

“杜兄的意思是告御状。可若是到时候,兰陵公主为陈南辩解怎么办?”

“哈哈哈。”杜安狂笑,眼神里充满不屑:“兰陵公主在朝堂的影响力又岂能跟我家殿下相比,而且咱们骤然发作,兰陵幕府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皇上就已经将罪定了下来,兰陵公主又为之奈何。”

“原来如此,真是太好了!”石五脸上充满狂喜之色,终于是忌惮全消,“杜兄,此事若真能成,你就是某的恩人,往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说,小弟必将竭尽全力。”

“好说好说。”

杜安矜持的笑着,眼底却充满冰冷,一个泥腿黔首还想学儒士文人,拱手行礼之举,宛若沐猴而冠,真是可笑。

“事不宜迟,石兄,某这里已经备下笔墨,你现在就写。”

“好好。”石五自然同意,但又忽然不好意思道:“杜兄,你也知道某原本只是黔首草民,不识几个字,怎写的来这状纸?不知可否由某来口述,请杜兄代笔?”

杜安自然知道石五目不识丁,点头道:“自然可以。”

说是让石五口述,但其实杜安根本没指望石五能写出状子来,于是状词完全由他自己编的。

杜安笔下不停,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将石五塑造成一个致力于发明新技术的工匠,而陈南则是巧取豪夺的恶棍。

杜安不亏是自由读书的世家子弟,但就这篇文章而言,可谓文采斐然。

在杜安编写状词时,石五只能在旁边等着,因为无聊,所以不停的喝茶。

等杜安写完状词,才开始让石五口述新式制盐法的步骤。

石五说的很细,将一些制盐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杜安不觉得繁琐,反而觉得这样更好,更真实。

等步骤写到一半,石五突然坐立不安,讨笑道:“杜兄,刚才喝茶太多,憋不住了,能否让小弟出去放放水?”

杜安皱眉,但见石五真是快憋不住了,微笑道:

“石兄这话见外,某又不是囚禁你,自然可以。”

“多谢,杜兄放心,某很快就回来。”石五急忙感谢,然后急匆匆跑了出去。

石五刚走,营帐外就进来一人。

此人穿戴盔甲,手持横刀,赫然是盐场的守卫队队正。

“管事,是否需要派人去看着石五?”

杜安摇头,“不用。”

他相信石五已经彻底被他利诱,对侵占新式制盐法的发明权比他杜安还要积极。

队正应声退下。

杜安在营帐里等待,然后过了许久石五还未归来,杜安有些坐不住了,招来队正。

“去找找石五。”

不知为何,杜安心里突然开始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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