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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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白云吃了整整六桌饭后停了下来。
客栈后厨。
“我说掌柜的。您看咱的手艺怎么样？人家富家公子可是足足吃了六桌，下个月的工钱可得涨一涨啊！”
大厨子一脸是汗地吆喝着。
“好好好，涨涨涨，肯定涨，你就放心吧。”
掌柜满心欢喜，嘴角上扬着说道。
前面一楼酒堂。
“出去走走？”
白云走到一旁洗漱了一番，对着皇甫紫儿笑道。
“好，好呀！”
皇甫紫儿还沉浸在白云刚才狂野的模样中没有缓过来，突然间听到白云的邀请，连忙回过神笑道，并且双眸中的欣喜藏都藏不住，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
“怎么？被我刚才那副吃相惊到了？”
白云率先踏出一步，离开客栈，随后回过头斜着眉笑道。
“哪有，我倒感觉白公子为人率真，性情直爽。我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又怎会被惊到呢？”
皇甫紫儿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小猫，身子顿了顿，耳根子也泛起了红。
“率真？直爽？这番话听着可有些不那么真切！怎么感觉不是真话啊？”
白云摆了摆手，脚步放缓些等皇甫紫儿跟上来。
“怎么不真？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感受。比真金白银还真，你可不要想多了！”
皇甫紫儿脚步急了急，连忙和白云肩并肩同行。
“我开玩笑呢。我当然相信你啦。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过命的交情。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想问问边防乾府究竟是个怎样的？你能说说具体的情况么？”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边防乾府是飞沙军用来维护边境安稳的一只军队，平日里负责清缴边境的马匪和护送重要的商旅队伍。”
白云静静地听着，和紫儿缓步徐行，一转眼便看到，清雅的银辉映在皇甫紫儿的脸颊，仿佛是谪降凡尘，拥有绝世容颜的九天仙女，似真似幻，缥缈异常。
“现在边境安稳，没有战事。若是想要历练自己，只能参与边防乾府的日常巡逻以及护送商旅队伍的任务。日常的边境巡逻，若是运气好，能够遇上悍匪，便能历练几分……”
皇甫紫儿继续说着，并没有注意到白云眼角的余光悄然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仍然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边防的诸多事宜。
两人并排走着，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露气加重，白日积攒的燥热逐渐淡去，温度开始下降，凉气也逐渐浮动起来。
白云看着皇甫紫儿单薄的衣衫，眉头皱了皱说道：“夜色已深，咱们还是回去吧！”
“……好吧！”
皇甫紫儿先是一愣，眼角有些黯淡，但随后仍然笑着应道。
虽然皇甫紫儿掩饰的很好，但这一切又怎能瞒过历练多时，察言观色颇有功力的白云？
白云虽然对男女之事有些不上道，但是对于男女之情却是明白的。
客栈吃饭时，军士间的闲聊让白云猛然间惊醒，自己可能引起了这位京都贵女的注意，就连之前和二叔几人吃饭时皇甫天几次神情异常的场景也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原来是这样！”
一念通达，白云回神，瞬间明白皇甫天为何吃饭时几次神情异常！
于是，饭后邀请皇甫紫儿踏着银辉夜游便是白云的第一次试探。
将军府金尊玉贵的掌上明珠，平日所受礼法教育的严苛程度，白云猜也能猜到几分。
可是白云邀请时，皇甫紫儿眼眸中的欣喜却是让白云心中猛地一咯噔，使得白云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二人游玩到深夜时分，白云开始了第二次试探。
果然，当白云说要回去休息后，皇甫紫儿眼角处的那一抹儿落寞，让白云的小心脏第二次抽搐。
“唉……”
原本因为能够参加飞沙军历练的好心情，此刻却披上了一层暗暗的虚影，白云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皇甫紫儿身份高贵，姿容绝丽，哪个少年儿郎不会动心？
白云虽是白家的大少爷，但也仅仅是在飞沙城的地界上有些分量。
可若放在权贵横行，高官游走的京都，那便是轻如鸿毛，卑贱如泥了。
白云不敢想，也不能想。
京都水深，一不小心，踏错一步，白云自己不知哪一天便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整个白家都要被牵连遭罪，族灭家毁。
心中所想，虽然如惊涛骇浪一般汹涌，但是白云却面不改色，听着皇甫紫儿一旁的说笑，在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客栈。
“走了！明天见。”
清脆的声音响起，皇甫紫儿没有注意到白云眼角的那一丝落寞、无奈和挣扎，依然笑的如花儿那般，清绝世间，可望而不可及。
“回吧，睡个好觉。”
白云也硬挤出丝丝笑意，朝着皇甫紫儿缓缓说道。
门扇开而又合，仿佛一道屏障将二人的世界彻底隔离。
皇甫紫儿找到火折子，点上蜡烛，抽出桌子下垫着软垫的圆凳，缓缓落座，两只手合在一起像个灯盏一般将小小的脑袋托起，水汪汪的眸子盯着摇晃的烛火，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云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房间内窸窣不断的声响，看着映在纸窗上的倩影，白云情不自禁地缓缓抬起手臂，想要触碰。
“谁在那？”
突然，在周围巡查的军士大声喊道。
“白云。”
白云急忙扯回手臂，微微侧身朗声应道。
“原来是白公子，职责所在，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认出白云，急忙冲过来的军士们赶忙行礼赔罪。
“无妨，你们继续吧！”
说着，白云转身便回了自己房间，点燃了蜡烛。
闻讯而来的军士皆都心中一松，纷纷合上握在手中的刀剑，沿着回廊继续巡逻。
“你说说你，整天冒冒失失的，白公子的身形你也会看错！我真是服了你了。”
“这不是有点眼花嘛。谁知道白公子大半夜的还在小姐门前晃悠。”
“你真是猪脑子，白公子为什么半夜在小姐门前晃荡，你心里没数？”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小姐和姑爷要……”
“算你还有点救……”
在屋内正运功的白云，听到这些，体内的灵力被惊得一时逆流倒转，差点吐出血来。
而隔壁的皇甫紫儿却是嫣然一笑，起身吹灭蜡烛，褪去衣衫，睡了。
听到皇甫紫儿的房间没了动静，白云整个身子忽然一阵轻松，摊在床榻上。
“小子，你现在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
白虎在灵魂海中，眼睛半开半闭，随意地说道。
“突破了武士九品，但却没达到武师境界，如果硬要算的话，应该是武士十品圆满的境界。”
稍加感受自身的状况，接着白云轻声说道。
“知道了！”
说罢，白虎便闭上了眼睛，没了动静。
白云也识趣得离开了，重新起身，心神全部都投入到修炼中。
翌日清晨，骄阳东升，天光洒满大地，世界都明亮起来。
洗漱完毕，皇甫紫儿轻轻拉开房门，呼吸着新鲜空气。
恰巧不巧，同样收拾妥当的白云也推开了门扇，呼出阵阵浊气。
“早啊！”
皇甫紫儿面带微笑，贝齿微启，清脆悦耳的声音便萦绕在白云耳间。
“早。”
白云面色平淡，声音略低沉，轻轻抬起脚步掠过皇甫紫儿，径直沿着楼梯下去了。
“你……”
皇甫紫儿笑容凝固着愣在原地，等到白云已经远去，才堪堪回神，一双水眸盯着白云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幽怨。
但随后想到哥哥的影子，皇甫紫儿眼眸中的幽怨逐渐化为了心疼，薄薄的水雾悄悄地弥漫双眼。
等到白云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皇甫紫儿才取出手帕拭去泪痕，倔强地抬起玉腿，急急地跟了上去。
掠过转角，白云见看不到皇甫紫儿身影，急忙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晃了晃有些发麻的手臂，站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才再次走动。
酒堂中早已摆好了几桌饭菜，军士们轮流吃饭。
白云挑了个刚好剩下一个位置的桌子，坐下便开动起来。
而白云旁边的三名军士，见白云坐在自己这边，随之身体一愣，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目不转睛地看着白云。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啊！赶紧吃啊，吃完还要赶路呢！”
白云实在是受不了被三个大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急忙说道。
“白公子，您的座位在那边！”
说着，其中一名军士指了指皇甫紫儿刚刚坐下位置的旁边位子。
“都一样，都一样！”
白云不用看也知道，军士指的是皇甫紫儿的方向，连头也没转，说完便继续吃了起来。
皇甫紫儿挑了挑眉，那三名军士点了点头，心中默念：“对不住了，姑爷！”
“哥几个吃好了？”
说话的军士努努嘴，撇向白云。
“吃好了，吃好了。”
其余二人立刻会意，急忙说道。
“白公子，那我们先走了。”
“嗯，你们去准备吧。”
还没明白处境的白云端起粥，扒拉着碗中最后的几颗粥粒，随意地应着。
好不容易将粥饭完全吃掉，准备盛第二碗饭时，白云哪想到一抬头，却看到原本放着粥盆和饭菜的桌子此刻竟然空无一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向四周查看，见到那些端着托盘的店小二匆忙地离开。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皇甫紫儿急忙低头扒饭，躲开白云灼热的目光。
无奈，白云只得双手拿着碗筷坐在另一个放满了饭菜的桌子旁。
可是，白云坐下刚准备伸胳膊夹菜，便听到得到命令的店小二出声说：“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这桌饭菜都凉了，小的们正要撤下去。”
说完，不等白云说话，店小二便开始收拾起来，撤掉刚刚端上来的饭菜。
“唉唉唉，你可看好了，这饭菜可还冒着气呢！你怎么就说它凉了？”
白云急忙起身拦着店小二，匆匆说道。
能不拦着么？
周围几个桌子上的饭菜已经被其他的店小二撤去一大半了，白云再不拦着，一盘菜都留不住了。
“公子，您说的不太对啊。”
那店小二行了一礼后，俯着身子说道。
“怎么不对啊？”
白云气不过，仰着脖子继续辩解。
趁着白云说话分神的功夫，店小二又收走了一盘冒着热气的菜。
“专业收盘子十二年，和我争菜盘子，您差远了！”
店小二心中暗笑，可嘴上也没闲着：“冬日的河水结成冰，也都冒着气呢！您能说冰是热的么？听小的没错，等会儿再给您上一桌好菜。”
店小二眼疾手快，趁着说话的功夫，将桌子上的饭菜全都卷走了，留下白云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独自发呆。
“咕噜噜……”
听着肚子的响声，白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起身走向了皇甫紫儿。
皇甫紫儿左手托着饭碗，咬着筷子，一双美眸盯着白云一动不动。
“皇朝之下，豪门院深，贵族门高，流浪的乞丐是不会生出心思争夺贵女的绣球的。”
白云意有所指，坐到皇甫紫儿的对面，神情严肃地说着。
“若是这个贵女偏偏喜欢上了这个能够豁出性命，在荒山野岭间，悍匪凶徒中救了自己性命的铮铮男儿呢？执意要将绣球抛给他呢？”
皇甫紫儿放下碗筷，挺直了身子，泛着明光的红唇缓缓开启，露出一排贝齿。
“既然乞丐没有心思，那贵女又何故强人所难呢？”
白云也放下了碗筷，抬起头看着皇甫紫儿，眼神赤诚。
“男儿有没有心思，他自己说的话不算，听别人说的话也不算，只有女孩自己看到的才算。”
皇甫紫儿声音颤抖，眼中含雾。
“那贵女看到了什么？又值得么？”
白云轻挑眉毛，出声反问，唯有桌子下的指尖微微发颤。
“看到了男儿顶天立地，血溅沙场；看到了男儿眼睛充血，冲天一怒；看到了男儿不惜自毁修行根基，也要救那女孩性命；看到了男儿为救女孩，甘冒大险泄露身上的宝……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值得。”
皇甫紫儿此刻身体轻颤不止，声音逐渐变得高昂激烈，可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降低了声音。
周围的飞沙军士见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急忙清理周围正低声议论的酒客。
没一会儿，酒堂中只剩下白云和皇甫紫儿，就连老板和店小二也被请了出去。
“我……”
看着皇甫紫儿激动的神态，白云欲言又止。
“流水清浊易辨，真情心思难猜。就像这盘菜，看着色香味俱全，但具体的味道如何，要自己亲自尝一尝才能够知道它真正的滋味，你说是不是？”
皇甫紫儿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份菜，放入口中，轻轻地咀嚼。
“我吃饱了，先去准备东西。”
说罢，皇甫紫儿起身离去，留下一脸落寞的白云。
“明知道饭菜可口，可若是有人故意让你吃不到，又当如何？”
白云偏过头看着走到二楼转角的皇甫紫儿，心中叹息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