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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弘文学堂(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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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堡子,距离县城有一段距离。

大约近二十里的路。

鸡鸣的五更天,天擦擦黑,父子俩人便一前一后挑着竹扁担,走出了堡子。竹扁担前后,都用麻绳绑着一个柳条筐。筐内码着一个个橙皮柿子,个头饱满圆亮,用夏衣盖着。

寒舍鄙陋,家徒四壁,不是空言。

到绸布庄扯一尺长的粗布,就得二三十文钱。

家里没有多余的布料。

这年间,想做一身衣裳,得三四百文钱打底。

徐家堡子外的路,很熟,熟悉到他们不用掌灯。摸着黑,从乡间小路蜿蜒而下,再走到官路。顺着官路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新野县城在平原上。

远远的便能望见古朴的城墙,以及城中建造的魁星楼。城门口站着一个兵丁,胸口处补缀了一个“勇”字,戴着垂着红丝绦的白斗笠帽子。他懒洋洋的抱着汉阳造长枪躲在墙角,眯着眼,打着哈欠。

徐三儿从腰带的褡裢掏出两文钱,正欲投入收缴城门税的箩筐中。

竖在地上的长枪倾斜,兵勇慢条斯理的开口:“变了,不收铜钱,收的是铜子。”

“可这箩筐里面的……”

徐二愣子上前半步,欲要辩解。

他看箩筐里面的钱,分明是方孔铜钱。

他从小野到大,眼力好,大虫的爹说他是个打猎的好手。先前进城门的几个人,他看的可清楚了,投的钱也是方孔铜钱,而不是铜元。

清末仿照西洋,变更币制。

宣统二年的《币制则例》规定,新式铜元面额分为一文、二文、五文、十文、二十文共五等。最通行的是当十铜元。

只不过乡村更多用的是方孔铜钱,铜元主要流通于城市。

铜元又叫铜子。

徐三儿比徐二愣子更快一步,拦住了徐二愣子的身子,他露出刻意讨好的谦卑笑意,弓着身子,“兵爷,一个铜元换几个铜钱?”

见此,徐二愣子心里后悔极了。

狠狠喝问自己,为什么刚刚要迈出步……。

为什么要有这个下意识的举动。

穷人就合该卑微啊。

兵勇也不说话,掏出右手,举了个三。

“有劳兵爷了。这是六枚铜钱。”徐三儿脸皮抽了一下,闪着肉痛之色,从褡裢里又摸索出了数枚乾隆通宝,手背朝上,拇指押着手心,搁在了兵勇伸出的手掌上。

徐二愣子不知事,他可瞧的明白。

兵勇专门拦的人,就是他们这种入城叫卖的货郎。

这种人,无权无势。

又急于卖货,最是好勒索。

“进城吧。”

兵勇掂量了一下轻重,不用眼睛瞧,他都知道多了一枚铜钱。等父子俩挑着货担进城的时候,他又叫住了二人,“城东昨个,有人卖过柿子了,要卖,去城西,销路好些。”

“谢过兵爷。”徐三儿又摸了几个柿子,送给了兵勇。

……

“我当年卖柿子的时候,和爹分开卖。”见吴昊对柿子感兴趣,徐从也回忆起了过往,“我年岁轻,一个人卖柿子好卖些,先生太太们都会同情我的,柿子也不贵,一文钱两个。我就蹲在弘文学堂的门口……”

“那少爷呢?少爷也是在弘文学堂吗?”

吴昊首次提及了“少爷”。

回忆过往的时候,老爷子总会说起少爷。

他对少爷好奇了起来。

“是啊,他远远看到了我,我也远远的看到了他。他穿着长衫,带着西洋礼帽。我记得很清楚,他衫子是藏青色的,帽子是纯白的,比羊毛还要白的多。”

“人潮中,他和同窗交谈着,错开了我……”

“我记得,他的眼睛看向我时,很复杂很复杂。”

……

弘文学堂是在县城孔庙旁开设的。学堂起初是县学,只教授有功名的生员(秀才)。后来,科举取消了。弘文学堂也开始招收起了普通人。

孔庙街的建筑,与县城大部分地方差异很大。很好辨认。路口处,就有一行行白色的木制白色牌坊,悬在头顶。上书“进士”二字。牌坊嵌着鲤鱼化龙、仙鹤呈祥的吉祥图案。是进士牌坊无疑。

走进路口,两行二层的楼阁建筑,古香古色。

他来的挺早,大概在卯时四刻,所以有陆陆续续穿着长衫,手提竹编提篮书包,亦或是背着布制单肩手包的学堂学生,赶着上学。

弘文学堂白墙黛瓦,石板铺地。

刷着桐油的大门敞开。

门口对街处已有不少摊贩摆摊。有卖壮馍、卖鸡蛋烙饼、卖羊肉烩面、卖胡辣汤的。各式各样,不一而是,极为繁荣。

徐二愣子对卖柿子经验不少。

他蹲在路边,撇开放置在橙皮柿子上的夏衣,就大声的吆喝了起来,“卖柿子哩,一文钱两个柿子,又甜又脆的柿子哩。”

吆喝声混杂在喧闹的街市中。

并不突出。

时不

时有心善的学生、先生、太太停下脚步,看到这半大的小伙,起了些许的怜悯之心,再加之价钱合适,买了两个柿子尝尝鲜。

新鲜的菜蔬在冬季,亦是极为稀奇的物事。

人潮随着时间推移,逐渐纷攘。

提着单肩书包的徐书文和同窗谈笑风声,他路过了学堂的门口,“你好,我买十文钱的柿子。”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徐二愣子抬起了脑袋,他双手提起,而又不安的放在了腰间,在背衣上抹了一下双手,偷偷揩干净,然后捧起一把柿子,递了过去,“少爷,自家的柿子,你拿去吃吧,不要钱。”

换做是乡野,他断不会如此拘谨。

可在少爷的同伴面前,他莫名的想躲在人群中,不被认出来,光鲜亮丽的人群中,应该不会在乎他这一个小小的货郎。

“徐从,在外面,你就不必叫我少爷了。”

徐书文掏出一个铜元,当十文的铜元,放在了徐二愣子柳筐里的夏衣上面,然后对同窗笑道:“今天我就请你们吃柿子,元初兄,下次,就轮到你请了,我要吃好的,羊肉烩面。”

“你看,你要是不收钱,元初兄他又怎么好意思下次请我。你可以请我吃,却不能请他们。”

他回头,补了一句。

一行人挑了七八个橙皮柿子,走了。

徐从握着当十文的铜元,怔怔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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