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后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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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妍伸出双手，抱住这个一向冷酷又倔强的男人，轻抚他宽厚却伤痕累累的后背，缓缓道：“秋寒，关于你的伤，你说过要等到我不会离开你时，才会告诉我。”
“可是，人生那么长，我，我没法做这样的保证。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是爱你的，是想和你在一起的……”
鼻子抵在他身上，感受着温暖的味道，渐渐开始发酸。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谁也改变不了。我不想，不想你把伤痛掩藏起来，独自……”
为什么不能对她坦白一些呢？
爱和心疼，强烈得揪心，喉咙发紧再说不出话，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下来，沾湿了程秋寒的衣服。
肩膀的湿热感，使程秋寒仿佛受到了震动一般，他双手去捧她的脸。
“别哭。”
宋妍垂着脑袋，眼泪像断线的雨滴，把两侧散下来的头发也打湿了，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她不想让程秋寒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其实更不想哭的，可是没有控制住。
程秋寒俯下身去擦宋妍脸上的泪，怎么都擦不干，只好她拥进怀中，双臂紧紧环住她，任她哭泣。
她温热的泪水很快湿透了胸前的衣服，渗透到皮肤，似乎驱散了心中的那些痛苦。
除了公园那件事，程秋寒从没见过宋妍哭。
哪怕是高二那一年的那一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他强吻，明明羞愤，明明眼眶发红，仍然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泄露一丝的脆弱。
哪怕是之前的几个月里，被他威逼利诱地欺负，一边张牙舞爪地抵抗，一边又努力克制着怒气，也不肯纵容自己一次。
人还能哭出来，是一件好事。
所以现在，让她放肆地哭一次吧。
况且，这泪，是为他而流。
好一会，等恢复了平静，宋妍才发现程秋寒的衣服湿了一大片，感觉自己又是泪水又是鼻涕的，一定狼狈得很。
其实哭到后面，好像并不全是因为程秋寒，心疼他的伤痛，或抱怨他对她隐瞒……还有一些相关或不相关的人和事忽然掺进来，从以前到现在，纷纷涌上心头，明明没什么关系，却偏偏凑在一起，叫人更忍不住，想要一并发泄。
“我去洗个脸。”不等程秋寒说话，她掩着脸跑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脸的确一塌糊涂，惨不忍睹，宋妍狠狠搓洗了几把，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程秋寒站在面前，他走近，整理她湿乱的头发，说：“宋妍，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
程秋寒的房间和客厅一样，简洁明了。一张床，一个衣橱，仅此而已。没有电视或电脑，也没有桌子或台灯。
连枕头也只有一只。
被子是单纯的浅灰色，柔软，轻得有些薄，但有阳光的味道，于这雨夜，很温馨。
灯关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和安静之中，似乎风已经停了，窗外只有小雨淅沥声。两人平躺在床上，身体挨着身体。
宋妍有点僵，程秋寒在被子里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他的手掌厚实，干燥而暖和。
“其实也没什么。”程秋寒开口，轻缓的语气。
“你知道的，高中我经常跟人打架，难免受点小伤。后来进了牢房，里面各种各样的人，即便你不惹事，也会有看你不顺眼的，就又添了点。”
冷静，轻描淡写，他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一年多，大概你们高考的时候，我出来了。”
宋妍屏住呼吸，对程秋寒而言，这该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出来之后……”他停顿下来，她扭头，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一双眼睛闪着亮光，虚无地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
“然后呢？”
程秋寒张开紧抿的嘴唇，说：“然后，我需要钱，所以什么事都做过。”
又是片刻的停顿。
“你做过些什么？”宋妍盯着他，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握她的手微微用力，但很快又松开了，回答她说：
“就那些，建筑工，搬运工之类。毕竟我只有力气，而且来钱快。”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和镇定，也没有想说得详细。
越是如此言简意赅，宋妍越觉得伤感，赚钱养家加还债，全靠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像说得这样轻易？
“但老家赚不到多少钱，我就来了宿市。”
如果没遇到宋妍，那几个月并不算什么，因为没有什么比饿死或被打死更叫人绝望的——他不是怕死，只是答应了要照顾好满满，他得活着。
可是居然遇到了，于是那段时间突然变成一个肮脏的东西，变成了留在骨头上的一道疤痕。
“之后……”
程秋寒开口：
“之后我进了辰宇做了保镖。”
如果说了，宋妍一定会离开他。
她说她是个规矩的人。
“保镖很危险吗？你腹部的伤口……”
那个伤口很深。
宋妍紧紧抓住他的手。
“平常倒没什么危险，毕竟辰宇财大气粗，一般人不敢随便招惹。不过那么大集团的一个老板，总会有不少事情是拿不上台面的。暗地里去做，多数得用些非常手段，免不了动动拳头。有时，那样更有效率。”
他有点侃侃而谈，似乎处在这样的工作状态中并无一丝勉强和不适。
“受了点伤，不过酬劳也是足够的。你想得到些什么，就必须付出些什么。”
宋妍听得出来，程秋寒不是在故意避重就轻——在他看来，受伤，真的不过小事一桩。但是应该没有人一开始就不在乎身体受伤，不在乎疼痛的。
只因没有父母，他变成一家之主，为了养活自己和满满，他必须得赚到足够的钱，尤其满满还在上学。
这些不得已，程秋寒不会说给她听吧。
所以，和他相比，自己是不是很幸福了？如果她现在让他辞掉工作，哪怕是以作为女朋友的担心为名，又可以吗？
这样想着，心中酸涩，泪水又冒出来，幸好是黑夜，身边的人不会看见。
宋妍微微转过身去，擦了擦。
“那……你爸爸呢？”等平静了些，她试探地开口，上次程夏满说她很多年没见过爸爸，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程秋寒才回答：
“我不知道，那个人早离开了家。”，又冷淡地说：“我不想提他。”
他称呼他爸爸为“那个人”……
程秋寒几乎不提他的家事，此时好像也不想她再问下去。
一时的安静，听得窗外只有风声，似乎雨已经停了。
旁边的人突然转过来，贴在她后背，一只手臂将她搂在怀里。
“我已经交了辞职信，月底会离开辰宇。”程秋寒用誓言般的语气说：“今后你不用担心。”
原来他都清楚的。
宋妍点头，
“那，你辞职之后准备做什么？”
不会再做这一行了吧。
……程秋寒沉默了片刻，辞职本不在他计划之内，至于之后干什么，他没想过，或许——
“做点小生意，例如开个店。”
“开店好啊，当个小老板，自由自在。”宋妍来了兴致，继续问：“你打算开什么店？”
“额……”程秋寒自然答不出，刚才不过随口说说，他手指点了点宋妍额头，“你帮我想，毕竟你会是小老板娘。”
“还小老板娘……”宋妍面上羞涩，心里倒真认真想了想，开什么店、做什么生意比较好。
“花店？”她说着笑起来，程秋寒开花店可能一朵卖不出吧，毕竟总爱臭着一张脸，客人上门也可能被气跑。
“好啊，听你的。”程秋寒轻声附和，她心情应当好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