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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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和审判者宣战。”青年表情沉静, 语气平常，仿佛只是在宣布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直播间的兽人愣住，弹幕也停下来，好几分钟, 才搞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 要打架？！他们突然兴奋, 跃跃欲试想抄起家伙。“宣战！好耶！”还是克里斯察觉不对, 问：“审判者, 是……其他星球信奉的神明吗？”虽然他们云间帝国打遍星际无敌手，痛扁过很多小朋友, 但和神明宣战这种事, 还是没有实战经验。如果在其他星球上说，大概会被认为是疯子。师暮瞥眼旁边的白芜, 将手机轻轻一丢, 丢到白芜手里，让口才最好的天鹅来说。镜头猛地一晃, 兽人们：“哎哎, 陛下别晃了，我们头晕。”还有的记挂着手机是主播的, 很担心在嘱咐：“别摔坏了啊, 小主播会伤心的。”克里斯看着说大事的时候弹幕悄无声息, 一来这么一出，又嘁嘁喳喳地叫起来, 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靠在帝国宫殿的廊柱上, 仰头看深夜上悬挂的星星。和神明宣战吗？现在的帝国, 看起来不可一世, 实际上已经走向末路。水蓝星已经在大灾变中毁灭过一次，不再如前，大量植被灭绝，海域冰封，生态遭到不可逆的破坏。而被迫进化的兽人们，也像一个失去家的孩子，在宇宙中不停地扩张，想要找到一个曾经的家园。后来，帝国一直扩张，直到现在，称霸整个星际。但是他们再也找不到水蓝星。曾经璀璨的、美丽蓝色的星球，似乎是宇宙中的一个奇迹。绝无仅有，无法复制。他们就像是一个被迫失去家的孩子，在无尽的宇宙间流浪，再也找不到自己曾经的家园。克里斯叹了口气，听见嗒嗒脚步声，回头看去。在空阔的长廊里，格拉蒂斯迈着欢快轻松的脚步，快步走过来，在她的身后，是长得望不见底的空旷。他灰色的眼瞳微动，落在那条空荡毫无装饰物的走廊上，想起那天和君王的对话。他们需要苹果、绿树、海洋，和一些美好的东西。一些主播带他们见过的，消失在大灾变无情的变迁里的，美好的事物。格拉蒂斯提起裙摆，坐在他旁边，托着腮问：“你在看什么呢？”克里斯：“看主播。”格拉蒂斯跟他坐在一起，看着指挥官在直播中说道：“这个选择，不仅是为了人类，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白芜微微一笑，“大家应该已经猜了真相，现在，选择权在你们的手上。”克里斯犹豫几秒，回道：“我永远追随陛下的脚步。”耳朵上没有天线：“不就是审判者嘛，打过去就完事了，想太多干嘛。”爱吃瓜的小海豚：“呜呜我不能失去主播，没有直播看我会死的QVQ为了主播，我可以肝脑涂地！”布谷鸟阿布：“没有直播以后，我们就只能重复原来的生

活，一步步看着自己失控，然后走向毁灭，那太痛苦了，比死还可怕。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格拉蒂斯：“我永远遵循陛下的脚步。”咕咕不咕咕咕：“什么？什么黑暗、什么光明？你们在说什么？我不就是看个直播吗？哎哎打架就打架嘛，说得这么复杂干什么？干就完事了！”甚至不用太多的唇舌，大家就揽起袖子，激动地表示要去干掉审判者。星舰列队在黑幕中穿行，很久没有进入的战备状态，让星球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白光。其他星球也各自启动战备状态。明亮白光将星球覆盖，一眼望去，漆黑夜空几乎被点亮。————宁朝朝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接手爷爷的动物园后，也开一场直播。但是那场直播，她并没有遇见贝奇和金先生。没有人来看一个新人主播发的平平无奇的直播。一开始很难，她没有钱，只能去找爸妈帮忙。爸爸妈妈口里说着让她尽快把动物送出去，不赞成她接手动物园，但是，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偷偷转了一大笔钱给她，帮她渡过前期的危机。老宋也偷偷回来，把宋喜拐回来给她免费帮忙。帮忙几天，宋喜再也没有提过要走的事情，默契地与父亲一起照顾动物。那时的动物园里的动物不多，只有他们三个人，也可以勉强照顾过来。她每天都开一小段直播，把萨拉弗的可爱视频发到网上。小狮子长得太出彩，性格又亲人，很快就积累起了一些粉丝，动物园每天都会来几个游客，勉强给萨拉弗买肉吃。后来一句话惹上了大森，引来一大批大森粉踩动物园，但同样也给她带来一些流量，来看动物园直播的人更多了。一切在一点一滴好转。木兰市大部分游客都被游乐园吸走，不过来云间动物园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她的直播间观众也慢慢增加。来看直播和动物园的人，都真心喜欢动物。他们喜欢萨拉弗，也喜欢瘸腿但很活泼的小贝奇，眼睛看不见趴在园长怀里嗷嗷叫的小奥浮。宁朝朝认识了一大群很好的朋友。她和爷爷一样，与朋友们一起照顾救助受伤的动物们。夏苍许之兰也通过小奥浮重新联系上她，对她十分照顾，每次救助站救助到新的受伤动物，他们就将动物送到云间动物园，借此给她一大笔救助基金。动物园一直保持着一种勉强维持的状态。说不上能赚多少钱，但在许多人帮助下，一点点好了起来。直到有一天。“砰砰。”宁朝朝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自己似乎是在云间动物园的园长办公室？她顿时恍然，自己仿佛还在那个梦里。“咚咚。”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相框里，相框中装着的，是她从师暮手里看到的照片。已经长成大狮子的萨拉弗坐在她身边，眷恋地望着她。“砰砰。”门外敲门声继续响起。宁朝朝放下相框，紧张地握了握

手，说：“请进。”“园长。”穿动物园制服的青年快步走进来，“你上网了吗？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宁朝朝望着他的脸，一愣，“梅丽果？”他怎么也来动物园打工了？梅丽果：“哎，怎么突然叫我这的网名？不管了，园长你快看新闻，出大事了！”宁朝朝轻“啊”一声，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隔壁游乐园出事的新闻。游乐园出现特大安全事故。本来应该在园中给游客们拉车的温驯大象们集体失控，冲向热闹人群。它们力大无穷，顺从时勉强能被人控制，但一旦失控，游乐园没有办法能控制住它们。大象们肆意踩踏，用粗壮有力的鼻子拔起长椅，丢到其他地方，很快，本来热闹的游乐园变成一片狼藉，欢快的bg歌曲里充斥着游客的尖叫和孩子的哭泣。宁朝朝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她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梦”，应该是没有遇到贝奇他们的，另外一个时间线的发展。在原来那个时间线里，游乐园会出这么大的事故吗？她觉得游乐园的安全隐患已经很明显了，可是，居然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梅丽果又说：“夏苍博士问你，能不能暂时收容一批游乐园救下来的动物。救助站已经装不下了。”宁朝朝连忙点头，“当然！我们现在就去救助站吧。”她开车出去，在路上时，正好看见宋叔提着桶，佝偻身体慢慢往前走。听见车的声音，宋叔和她打个招呼，问她去哪里。宁朝朝一时没能回神，怔怔看着眼前人，心中想，现在的宋叔……好苍老。他的背弯得更厉害了，提着慢慢一桶肉走的时候，上半身完全弯下去，像一株晒得蔫蔫的老稻。动物园的工作，是真的很辛苦呀。在这个时间线里，他们没有向浮、没有师暮、没有牧匪阳……但宋叔还是回来帮忙了。宋叔：“朝朝？”梅丽果把游乐园的事情大致复述一遍。听到有人受伤，宋叔的脸色也沉下来，拍拍宁朝朝的肩，“朝朝，别耽误了，快去看看吧。”宁朝朝眼眶有点发热，抿了抿嘴角，轻声说了句话。宋叔听力不太好，大着嗓门问：“你说什么啊——？”“谢谢你。”她认真说。宋叔愣几秒，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摆了摆手，“快走吧。”这个梦境格外真实。她一路开车到救助站。木兰市的救助站还是原来的样子，小小的，条件不太行。现在小破旧救助站里，挤满了从游乐园弄出来的动物，一个又一个笼子放在外面。夏苍许之兰在里面，正忙得不可开交。宁朝朝过去后，透过玻璃窗看他们一眼，夫妻两也比记忆里要憔悴不少。她喊了两个人一声，许之兰回头，惊喜地看着她，牵住她的手，带她去看外面的动物。“这是三只表演的老虎。”许之兰说：“旁边是三头狮子，两母一公。”鬃毛深黑浓密的大狮子看见宁朝朝，偏头

注视她几秒，继续懒洋洋趴在笼子里。两头性格活泼好动的雌狮则在笼子里伸个懒腰，过来蹭她的手。许之兰忍不住夸：“看见我的时候，这两个女孩子可没主动，还得是你啊朝朝。”宁朝朝抿唇，隔着铁笼摸摸它们。然后跟在许之兰的旁边，一个个铁笼看过去，找来找去，却没有找到小雪豹。她瞪大眼睛，问：“点点呢？”许之兰：“什么点点？”宁朝朝：“就是游乐园不是该有一头小雪豹吗？很可爱很亲人，会后空翻咬自己尾巴的那头小雪豹。”许之兰摇头，“没有看见，你说的那头小雪豹我有印象，那不是几年前就已经送走了吗？也不知道游乐园到底送到哪里去了。”宁朝朝“啊”了声，“原来这样啊。”许之兰牵住她的手，轻声说：“以后它们就麻烦你啦。”宁朝朝点了点头，“嗯！”许之兰叹气，又勾起唇角，勉强挤出笑容，“朝朝，幸好还有你。”宁朝朝愣住，感受到许之兰把头靠过来，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她微微低头，余光瞥见一抹白。总是精力十足、扛着相机去野外跑来跑去的女人也已经老了，头发都花白。许之兰低声说：“我和你夏叔叔没有孩子，这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过去了。有时候看见你，就有点羡慕你爸妈他们。”她握住宁朝朝的手，“但是让你和我们一样，我又舍不得。”宁朝朝握了握她的手，女人的手握着没多少肉，上面皱巴巴的，像干枯的树皮。在这个梦里，如果不是许之兰夏苍他们照拂，她的动物园早就开不下去了。在原来的时间线，应该也是这样。多亏有他们、有大家的帮忙，她才能继续将动物园运营下去，才不至于把小狮子送走。她又轻轻握了下许之兰，笑着说：“我也要谢谢，幸好能遇见许阿姨和夏叔叔。”许之兰：“你还这么年轻，选择这条路，真是……太辛苦了。”宁朝朝：“可是我喜欢这样，”她顿了一下，又说：“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还有很多。许阿姨，我有个直播间，现在也有差不多一万粉啦，那里面都是年轻人，他们都很喜欢动物，帮了我很多。”“还有小主播，主动来我的动物园帮忙，甚至不要我开工资。还有还有，我有个特别喜欢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也喜欢上看我的直播，说要给萨拉弗拍写真。”“喜欢动物的人真的有很多。”她仰起头，看着深邃的夜空，轻声说：“其实我也很感谢你们啊。”之后她把动物园运了回去，好好照顾。经过这起特大事故后，公众开始思考动物表演的安全性和是否人道。动物表演的黑幕被曝出，很多人开始自发抵制动物园表演。许之兰拍摄的纪录片再次被翻出，人们开始呼吁保护环境和动物们。有人在网上提出，自然本来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们是强者，为了自己

的发展，能对自然索取更多。但是，就算人类是地球的“主人”，是凌驾于其他生灵之上的智慧生命，就一定要用虐待和践踏其他弱小生命，来彰显自己文明的伟大吗？今天被虐待践踏的，是野生动物，明天，会不会变成某个贫穷人家的小孩。今天被某些人追捧的，是谎言铸造的“血象牙”，明天会不会变成某截婴儿的脊骨？在连续的反思与质问下，人们终于开始思考人与自然，开始为动物保护和环境保护立法做准备。而对宁朝朝而言，日子也好过了很多。木兰市只剩下一个动物园后，来云间动物园看动物的游客也越来越多。动物园有了资金来源，能救助的动物也越来越多，原来空荡的园区被逐渐填满，到最后，她终于有能力把基路柏接回来了。接回基路柏的那天，爷爷来到动物园。基路柏在大象森林交到了新的朋友，是头漂亮活泼又健康的小母象，叫珍妮。珍妮似乎把基路柏看成爸爸，或者说是“老母亲”，总是缠着基路柏，从开始让巨象烦不胜烦，到后面，基路柏也逐渐接受了它。于是接回基路柏的时候，宁朝朝也顺便把珍妮带了回来。这时，爷爷已经很老，路都走不大动，看不清东西，听不清人说话。他忘记太多太多事情，甚至不再记得儿子儿媳，每次和他说话，都要费老大劲。他一手拿着拐杖，一手被宁朝朝牵着，佝偻着身体慢慢走。宁朝朝：“爷爷，我带你去看基路柏！”爷爷：“啊？”宁朝朝加大音量，大声说：“我带你去看基路柏！基路柏回来啦！你还记得基路柏吗？前几年你老是叫着要去看他的！”爷爷：“奥、奥。”但他的眼神依旧很浑浊而混沌，没有什么光彩。似乎，早就记不清了。宁朝朝心里沉甸甸的，分不清梦还是现实，牵住爷爷的手，一点点靠近大象园。站在栏杆前，基路柏和珍妮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巍然如小山。她朝基路柏喊了声，“象爷爷！”基路柏耳朵扇动，低低回应她一声，转身慢慢走过来。珍妮也跟在它的身后，兴致勃勃地冲过来。“嚯。”基路柏低鸣，用长鼻子挡在珍妮前面，免得它冒失伤人。在老象的管束下，小姑娘也安分下来，乖乖地跟着它。最后，老象站在老人面前。他们都已经很老了，眼神俱有些浑浊，互相注视着彼此。宁朝朝问：“基路柏，你还记得我爷爷吗？”老象低低叫着，将长鼻子探出栏杆外，伸在老人的面前。可是爷爷有点迷茫地看这个巍然巨物很久，突然到处张望，扭头就走。宁朝朝连忙跑过去拉住他，生怕他不小心摔了，“爷爷，你干什么？你忘记基路柏了吗？”爷爷挠了挠头，有些迟钝地说：“啊……我想去买苹果。”宁朝朝眼眶发烫，微微笑起来，说：“有苹果呀，就在旁边的桶里。”她几步跑过去，

把桶拎到爷爷旁边，递给他一个圆润漂亮的苹果，“喏，在这里。”老人接过苹果，费力地举起来，喂给老象。末了，他摸摸大象布满皱褶沟壑的象鼻，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宁朝朝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但奇怪的是，老象似乎听明白了。基路柏低低叫着，轻声回应他。一人一象站在一起，不知道在交流什么，最后，老人露出笑容，眼神在一瞬间清亮起来，轻声说：“你也老啦。”“嚯。”宁朝朝几乎以为爷爷的病好了，试探性地喊了声“爷爷”，但得到的依旧是一道浑浊而无神的目光。她叹口气，牵住爷爷的手，低声说：“爷爷，我们回去吧。”旁边的两头大象躁动起来，鼻子不停挥动，焦躁地踩来踩去。宁朝朝还以为基路柏是不想让爷爷离开，说：“我们会再来看你的，基路柏，这次不会再丢下你啦。”“嚯！嚯！”大象不停地叫着，伸出长长的鼻子，环绕在两个人类周围。宁朝朝正不解的时候，就看见珍妮也学着基路柏，有模有样地伸出鼻子，环绕着他们。这个动作，似乎像张开双臂想保护孩子的母亲？她皱起眉，想说什么，一阵明亮的光覆盖住天空。她仰头望去，整片天空被血染红，仿佛大片夕阳在白纸上挥洒，透出一种奇异的瑰丽。与此同时，她的耳畔响起道熟悉的声音。末日审判，开始了。…………宁朝朝猛地从梦中惊醒，掌心沾满汗水。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在地上闪烁的影子，心想，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应该梦见的是原来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吧。就是师暮照片上的那个“她”，经历的事情。在那个世界，原来没有异世界直播、没有大佬疯狂打赏，云间动物园居然也还是经营了下去。像个奇迹。宁朝朝嘴角翘起，回想着那个世界，目光下移，落在地上。地面仿佛落了层明亮的银霜，很亮，照得卧室都煌如白昼。今天的月光这么亮吗？她往窗外看了眼，忽然愣住，拿出手机尝试拍照。点开手机以后，却发现自己收到各种短信。爸爸：“朝朝，你还在睡吗？我刚才做了个梦……就……就算世界末日，爸爸也爱你。”妈妈：“宝宝，妈妈下周准备休个长假，回来陪你。”……宁朝朝想要回复他们，打出一行字，又切到网上，发现网上已经被刷屏了。大家都梦见了末日审判。“卧槽卧槽，我梦见了末日，好真实！”“那个审判者念了一串数据以后，说我们文明危害度超标，怎么可能？”“什么审判者，它是环保先锋吗？！”“你们都梦见了吗，可怕、可怕、可怕，难道真的有外星人？草草草你们看窗外！”宁朝朝推开门，缓缓走出门，仰头看向天空。夜空上的一颗颗星星今夜特别明亮，几乎将天空点燃。师暮抿紧唇，站在星光下，透过屏幕，看见黑暗之森跳动的白色

光点。审判者再次出现，对面是几乎遮天蔽日的星舰列队。而在黑色苍穹深处，一颗颗启动战备状态的星辰，覆盖上明亮的光彩，几乎要照亮亘古不变的黑夜。在审判者的力量影响下，时间空间在此扭曲，站在地上的人类抬头，就能看见被点亮的天空。宁朝朝怔怔抬起头。今夜，宇宙中所有的星辰，都在为她而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