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五块钱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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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喧闹了一后晌的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影影绰绰的月光透过发黄的窗纸洒了进来，炕上笼罩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娘俩都没有睡意。
尤其是苏美云，情绪格外低落。
她并不想跟婆婆闹成这样，又不忍心指责女儿，要不是大强托梦，女儿差一点就要嫁给徐爱国了，如果真的生米煮成熟饭，那才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如今跟婆婆翻了脸，她又觉得对不起她死去的男人。
其实她也不是多么想分家，她只想让女儿平平安安地长大，上学也好，上班也罢，女儿高兴就好。
只是眼下想要分家的是李唯，她就为难了。
李唯头枕着胳膊，静静地望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出神，心里依然充斥着重生后的喜悦。
眼前的这点纠纷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只怕这是一场梦。
她怕一觉醒来，又回到了她金碧辉煌却冷冰冰的豪宅里，她并不怀念那个叱咤商场的女强人李总，她只想做她娘的女儿，哪怕一穷二白，她也愿意。
见女儿也没睡，苏美云心事重重地开口道：“小薇，明天我送你去你小姨家住两天吧，等你奶奶气消了，你再回来，她是老人，咱们不能这么对她，这个家还是不分吧！”
“娘，这个家非分不可。”李唯扭头望着苏美云，肃容道，“过些日子我就要去城里上高中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会尽快接你过去跟我一起住，要是不分家，我奶指定不会放你走的。”
虽然根据前世的轨迹，苏美云暂时不会有事。
但她回来是想让她娘享福的，她一天也不想跟她娘分开。
“你这孩子这几天怎么怪怪的，即便你真的去城里上学，我怎么能跟着你去呢！”苏美云觉得女儿想法太天真了，叹道，“我家里还有地，还有你奶要照顾，哪能走开。”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李唯知道苏美云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分家这个弯来，也就跳过这个话题，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娘，明天我去商城批发一些编织线回来，咱们做些手链拿到大集上去卖，多少也能赚点学费啥的。”
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天就开学了。
她得先把学费解决了。
“小薇，你真的要去上学？”苏美云这才意识到女儿来真的。
“是的，我一定要去上学。”谁也拦不住。
“家里的钱，都被你奶奶拿着，娘手里只有五块钱。”苏美云低声道，“我这个时候去跟她要钱，她肯定不给，你再等两天，我跟她商量商量，你就是上学也得跟你奶奶说声才行。”
“五块就五块吧！”李唯知道苏美云手里没钱。
第二天，李唯起床的时候，苏美云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玉米粥和红薯的香味随着锅里的热气丝丝袅袅地飘了出来，一套洗得发白的浅粉色休闲服整齐地叠在炕边，李唯一眼认出那是她小姨穿剩下的旧衣裳。
一般出门的时候，苏美云才会找出来让她穿。
前几天，李红艳还穿着去相过亲。
虽然已经洗过了，但李唯并不想穿李红艳穿过的衣裳，她刚跟李红艳吵了架，心里还膈应着。
她从衣橱里翻出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站在大衣镜面前比划。
牛仔裤是小姨买瘦了，因为下水洗了没法退，才送给苏美云的。
苏美云说太时髦，一直没穿。
衬衫还是李唯上初中的时候，代表学校参加了一次活动，学校要求做的，就穿了那一次，也算是新的，苏美云做的时候，都是放大了尺寸的，说能穿好几年。
如今，这衬衫穿在李唯身上，依然是松松垮垮的。
不过，按李唯现在的眼光来看，这身衣裳挺不错的。
把衬衫的下摆一系，职场女强人的范不就出来了嘛！
苏美云冷不丁见李唯这身打扮，反而有些不适应：“你还小，怎么穿起牛仔裤来了？”
衬衫也被她穿得怪怪的。
下摆怎么还系着呢！
“反正你也不穿，放着可惜了。”李唯知道苏美云不习惯她的穿着，也没说别的，从炕洞里扒拉出一双上学时穿的一双白色运动鞋，喝了一碗玉米糊糊，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现在的自行车都是二八大扛，也不知道能不能骑得惯。
“娘昨天想了一晚上，你想上学就上吧！”苏美云追出来送她，“过几天我去你小姨那里借点钱给你交学费，你不用操心钱的事。”
“娘，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李唯勉强笑道，“你只需要支持我就行。”
苏美云其实并不了解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人家根本没把苏美云当姐姐看，打心眼瞧不起她们这些乡下亲戚。
前世苏美云去世的时候，苏美兰当着苏家所有人的面说，你娘没了，你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以后你有什么事也不要求到我们苏家人面前了……这辈子，她们母女根本没有亲戚缘。
华联商城是胶河市最大的批发零售商城。
也是各大乡镇的老百姓进城必逛的地方，就连商场外面的道路上也挤满了好多露天的摊位，每天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商场分了五层。
一楼是小商品，二楼三楼是服装，四楼是布料，五楼是家居之类的。
一进门就是琳琅满目的小饰品摊位，各种各样的编织线挂得满满当当的，前世李唯就是做珠宝的，这次来她也是想用仅有的五块钱批发一些珠子和编织绳，顺便了解一下市场行情。
九十年代的老百姓大多数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对服装和饰品的需求井喷式爆发，后世称九十年代是个闭着眼拿货的年代，即便你不懂服装，即便你不懂饰品，只要你敢干，就没有赔钱的。
李唯逛了一圈，才在一家货品看上去更加齐全的摊位前停下来。
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珠子吸引了她。
感觉这家的货跟别家不一样，应该不是在一个地方进的。
摊位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手里把玩着一块黑漆漆的石头，笑盈盈地抬头问道：“小姑娘，买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