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审判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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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人间庭审，会有百姓围观，冥界玄律司审犯人的一切流程，都会在私密环境中进行，只有少数被害人和加害者的亲属可从旁观看。

被两名鬼差看守的一众仙女们，和金成一起，被提前从禹相台里，悄悄带到玄律司，等候传唤。

九悠和幽冥君，以及沉渊、业堒一行人，因为是金成师门的人，在其他仙女没有亲属来的情况下，被允许进入公堂。但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公堂门槛之外，台阶之上的部分，非允许不可冲禁制。

而三禹公子则早早地就被带到公堂之上。因他身为仙君，未定罪之前没被撤除仙籍，只需要对司刑官晏浔行礼即可，被审期间更是想站就站，想坐就坐，甚至鬼差们还要对他毕恭毕敬的，不可逾越。

幽冥君口中的刺头晏浔和三禹公子同级，面对三禹公子，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新上任的司刑官，而对审同级仙君有特殊的感觉。

三禹公子第一眼看见他时，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得到公正的判决。

同样的感受平英仙君也曾提过，只不过被幽冥君怼回去了。冥界鬼仙的内部事物，有上神担保不就可以定结果了，为何还要他兴师动众地审判？

如果上神都没有威信，还有谁想升为上神呢？

平英仙君对此无话可说。

任谁面对这样一个太过于强大，而享受惯了特权的上神，都不会有办法的。

九悠当时就想：这人怎么霸道？还好他是我师父。

***

晏浔在案几前坐定，手上的案卷在案几上一字排开。

他看起来和三禹公子一样，是正值青年的有为人士模样，但他垂眼看人之时，总让人有种被俯视的不自在感。

“堂下何人？”

三禹公子行礼后道：“三途河禹相台，三禹。”

“嗯，三禹。”

不知晏浔是故意的，还是真这么死板，他真的在接下来的审讯过程中，省掉了“公子”二字，都用三禹来称呼三禹公子。

三禹公子对此没什么反应，看在九悠眼里，就猜测他心里想的应该是：只要你还我清白，随便你叫我四禹五禹呢。

“有人告发你擅自侵害众仙女的灵体，导致她们成为残废，还把她们关押在位于你禹相台的住所之内，禁锢她们的自由，你对此可有话说？”

“小仙自然有话要说。”

三禹公子站在公堂之上，身形笔挺，像是一株不会弯腰的白杨树。

而他身旁三尺的范围之内，无人无物。如此茕茕孑立，是因为他拒绝了找其他人为他帮忙举证，情愿独自面对。对他来说，这场飞来横祸，必须要结束在他自己手里才可以。

一开始，他就表现出来相当沉稳的说话语调。

“司刑官大人，请问您是否已经查探清楚告发人的身份？小仙知道，具体告发人是谁，小仙不能被告知，也体谅你们保护告发人的做法。但是小仙觉得，如果要告发一名仙君，他的仙阶起码不能低于小仙，大人可赞同？”

晏浔眼皮未抬：“已经查探清楚。不低于你。”

“很好。”

三禹公子没有嫌弃晏浔说话简洁，背手而立，双眼望向远处漆黑的柱子。

“告发人声称，是小仙我致使仙女们眼盲，他可有提供任何证据？比如人证，比如物证。”

晏浔抬手招来一名鬼差：“仙女们既是苦主也是证人，如果你想听她们说的证词，可当庭传唤。”

三禹公子思忖了一番，先听仙女们的证词，和先看告发人提供的证据的区别，淡然道，“当然。烦劳鬼差。”

很快一名蒙着眼的仙女就在女鬼差的引导下，来到了公堂之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空气，三禹公子顺理成章地伸手搀扶她，她得以在三禹公子身边站定，面对晏浔。

九悠数了数她头上的金粉萤虫，有十三个之多，应该是她之前没留意过的仙女之一，看来是真的“点兵点将”，随机选了一个，就拎上了公堂。

晏浔垂眼看向堂下二人的举动，没有干涉，也没说他们站得太近。

三禹公子和仙女早就分开被看守了，就算能预知自己要上公堂而串供，也是在三禹公子被关押之前，不可能在司刑官面前耍花样。

说白了，该防的玄律司都防了，防不住的，鬼差再多也没用。

“证人请自报来历。”晏浔道。

十三号仙女摸了下覆在眼上的布条，这才说，“原来小仙我还得先报来历。”

晏浔皱眉道：“证人请直接回答，不要说多余的话。”

十三号仙女福了福身，敷衍地对晏浔行了一个平礼，表示：你先别生气。

这才开口道：“小仙眼盲之后，小仙所在的家族，就恨不得把小仙驱逐出去。如果小仙自报家门，岂不是又惹族中老小生气？罢了，小仙来自三途河禹相台，名沣怡。”

晏浔眉头愈拧愈深：“所以沣怡仙女和三禹都来自禹相台？”

沣怡从容不迫道：“回司刑官大人，正是。”

九悠忽然轻松，第一位出场的仙女带了个好头。

想必她在被傀儡魔女附身并致残后，家族不光没有听她的话，反而固执己见，对她颇有微词，她早就心灰意冷，索性选择全心相信三禹公子。

在这种不需要灵力和实力定胜负的场合，她第一次发现，她可能要发掘唇枪舌战的乐趣了。

晏浔“嘶”了一声，视线回到桌上的案卷之上，“此话……嗯，和你之前的口供相符。你可以开始陈述你想说的了。”

沣怡眼上覆着布条，无法和晏浔四目相望，因此她的决心晏浔看不见。

“小仙本来有一个神君梦，因此在飞升之后，仍会日日寻找灵力充沛之地辅佐修炼。家族中的其他仙君曾告诫小辈精灵，不要向小仙学习，只因小仙过于独来独往，对家族之事毫不关心。如果哪日小仙真的有幸升为神君，怕是恨不得立即脱离家族。”

她说到这里，轻笑一声，“小仙怎么觉得，当时被族人定罪的小仙，正如今天的公子一般。不都是仅凭臆测，就能让罪名成立吗？”

晏浔沉下脸来：“罪名本官自有定夺，沣怡仙女只要陈述实情即可。”

沣怡收起笑容，平静道，“是，司刑官大人。小仙在眼盲之前，寻到望幽山峡谷，见其灵力充沛，又无人打扰，似是无主之地，遂决定专心修炼。谁知没过几日，小仙便在那里撞见了雪狐王。”

“小仙当时并不知那是雪狐王，是在败于其手下后，听其自报家门才得知的。那雪狐王大言不惭，竟声称，就算被小仙说出其恶意欺人的行径，也不会有丝毫畏惧。小仙当时不解其意，就失去了知觉。再醒来之时，便已经失去双眼……”

沣怡手中无物，提及痛处，只能紧紧地拽着袖子。三禹公子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腕。

晏浔敏锐道：“如果据沣怡仙女所言，沣怡仙女在被雪狐王打败之后，到失明之前，是没有知觉的。因而虽然当时在场的只有雪狐王，且已经打败了沣怡仙女，可依然无法证实，雪狐王就是那致你失明之人。”

沣怡冷笑道：“雪狐王当然不会致小仙失明，他要小仙的眼睛有什么用？要小仙眼睛的根本另有其人！当时，小仙在离开望幽山以后，无意识地骑着灵马路过三途河，遇见三禹公子，才知道，原来他已经遇到过两名和小仙有相同遭遇的仙女。”

九悠连忙道：“司刑官大人，沣怡仙女在遇见三禹公子之前就已失明，三禹公子是可以因此洗清嫌疑的！”

按理说，九悠一行人因为是金成的亲属，才得以旁听，是不能对案件的审理过程插嘴的。

但是她就是想在这时，起码把这句话说出来，能干扰晏浔一点是一点。

晏浔完全可以再用沣怡无知觉，而否定她的话，但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情况，其实完全取决于晏浔个人的判断。

而晏浔听到九悠开腔干涉，只是拍了下惊堂木，语气并不严厉，“堂外之人不可喧哗。”

他说完把目光转向沣怡：“仙女继续说。”

沣怡经此更加坚定：“那位精灵妹妹说得对，小仙遇见三禹公子之时，眼盲可心不盲。三禹公子带小仙回禹相台，为小仙和其他几位姐妹张罗申冤，却不想遇到的眼盲姐妹越来越多，耽误了进度。三禹公子被我们众多姐妹所做的，我们全都记在心里。可以说，我们对魔界的恨有多深，对公子的感激就有多深切。如果这次三禹公子不是作为被审之人来到玄律司，他应该是作为我们众多姐妹的亲属前来的。”

晏浔微微点头，但谁也猜不到他肯定的是哪一句话。

“所以，小仙的建议，是玄律司抓来雪狐王，和小仙对质！如果冥界遍寻都找不到雪狐王，那就说明他已经背叛了冥界！并且，小仙愿意作为证人，指认他投靠了魔界，与傀儡魔女一起，妄想颠覆冥界！”

公堂之上响起她铿锵有力的声音，她说完之后，余音袅袅，回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