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是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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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童子把船靠岸，可是方才两艘画舫相撞的力度太大，撑船的童子一不小心就给掀翻进湖里了。
锦衣卫这会儿正毫不费力地把童子从水里拎起来，丢在一边。
于是锦衣卫就从对面的画舫过来，主动把画舫撑着靠了岸。
湖边人多，锦衣卫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跟苏砚动手，一个锦衣卫还难不住他。况且苏砚的随从很快迎了上来，护送着他离去。
苏砚回身看向姜黛，那双眼眸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最终却只是温柔道：“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我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姜黛点了点头，适时山芙小跑到她身边伺候。她在湖边站了一会儿，目送着苏砚的背影远去，这才收回视线，落在一同上岸的这几个有板有眼的锦衣卫身上。
苏砚一走，锦衣卫便少了针锋相对的敌意，对姜黛全是恭敬，道：“我等护送姜小姐回去。”
姜黛见他们先前还挺狂，眼下却又跟忠诚的大狼狗似的，不知怎的，是半分气都没有，嘴上却道：“不用了，回头替我谢谢你们大都督，打击对手的同时，还成功地砸了我的场子，搅黄了我的约会。”
一提起褚昱，她却有一股子闷气。想起自己那嫁妆，便一阵肉疼。
锦衣卫十分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不用谢，这都是大都督应该做的。”
姜黛：“……”
他们卫厂是不是全国最大的直男专产直销地？而且还是两句话就让人很气的那种？
入夜时分，锦衣卫回卫厂复命，彼时褚昱刚从卫厂的大牢里出来，手上沾着几许飞溅的血色，他神色如常地步入堂上，在水盆里净了手，方才闲话家常地问：“她还在游湖么？”
锦衣卫回道：“首辅已经进宫，姜小姐已经回家了。”
冯总领这一倒，亲卫军形同散沙。
皇帝看起来有点郁闷，但丝毫没有要解散亲卫军的意思，但也没有了继续扩建的想法了。
他另提拔了一个可靠的人上来坐这个位置，既不是大都督的人也不是首辅的人，如此一来，亲卫军就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了。
这些御前亲卫全都是能文能武的官宦子弟，若就这样解散了岂不太可惜了。
皇帝只佯装郁闷了两天，然后看起来又是神清气爽的样子。
冯总领的事，人都已经落在锦衣卫手里了，皇帝也不指望苏砚能给出个什么交代，但是他要看看苏砚的态度。
苏砚到了御前，道：“冯总领若当真犯了锦衣卫所列的那些罪名，臣定当核实清楚，绝不姑息，届时请皇上降臣用人不淑之罪。”
皇帝看了苏砚一眼，沉吟着道：“首辅近来筹备个人大事，连朝堂琐事都顾不上，看样子委实是很忙。要不要朕给你放一阵子的假，准你婚后再来打理朝堂事？”
苏砚恭声道：“国事一日不可废，臣不敢。”
皇帝道：“国事一日不可废，首辅知道就好。”
首辅辅理万机，岂有不忙之理。
后来，再想像游湖赏景那般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
不过姜黛得空时，偶尔想起来，会去苏砚家里坐一坐。苏砚抽不开身，当然极是高兴她能主动过来。
苏砚在书房里处理公文时，姜黛便安静待着。
他们是未婚夫妻，苏砚对她几乎没有防备，因而姜黛也得以时常看看苏砚批阅过的公文。
半卷的竹帘外，竹叶沙沙作响。
姜黛从苏砚的桌边随手拿了一把他惯用的折扇，坐在小窗边把玩，时而打开，时而合上。
苏砚听见那折扇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处理公务时，嘴角依稀噙着一抹浅笑。
他放下手里的墨笔，侧头看她。
姜黛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亦是回过头来，看着他道：“我打扰到你了？”
苏砚含笑道：“没有，这样很好。”
姜黛拿在手里把玩的是一把玉骨扇，扇骨拿在手里十分凉润，她很是喜欢。那白色的扇面上描着松柏之景，倒也十分符合苏砚的性情。
姜黛拿上手以后，便再也没放下。
她摇着扇子扇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
后来她看着这扇面，怔怔出神。脑海里闪过一丝画面，似乎她熟悉的那把玉骨扇扇面上不是这样描的。
不是松柏。
而像是团团白雪挂在树梢上。
姜黛扶了扶额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是却又了无踪迹可寻。
姜黛走到苏砚的书桌外边，伸手就去拿他笔山上搁着的一只墨笔，蘸了蘸墨，道：“这个借给我用用。”
她又踱回窗边，把扇面展开，手里拎着笔，试图往那些松柏上加一层雪。
但是她不擅长这个，总也描不出她短暂的印象里应该有的样子，于是这里添一笔，那里添一笔，等苏砚过来一看时，扇面已经被她弄得一团糟……
苏砚看着墨迹斑驳的扇子，沉默：“……”
姜黛面不改色地放下笔，不满意道：“一不小心涂多了，这扇子可还能用？”
苏砚哭笑不得：“不影响使用，只是有点黑罢了。”
索性另外一面扇面还没被糟蹋，苏砚拂衣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素白的手指上沾染着点点墨香，他随手执了笔，温柔道：“你想画什么，我画给你。”
姜黛道：“雪。”
苏砚看了看她，笑语温然：“雪本就是纯白一片，这如何能画。”
“挂在树梢上的雪，又不似雪。”
苏砚微愣，掩下那一丝极细微的心绪，道：“那便画挂在树梢上的雪吧。”
只是刚落了几笔，描出树梢的大致轮廓，姜黛忽而又道：“是梨花。”
他笔锋蓦地一顿，在扇面上顿出一滴小小的墨迹。
姜黛想了起来，今年她曾去过旧宅一次，正逢梨花开，她站在院子里仰头便看见树梢上雪白的梨花锦簇，细小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下来。
她说出“是梨花”以后，那种拼命想要去追溯深究的心力交瘁感蓦地一松，竟莫名有些踏实。
她感觉自己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