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风雪袭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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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黛住了住足，想了想道：“那会儿，我唯一记得的人就只有你。
“那个时候觉得，如能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一个相互信赖和依靠的人，也不错。恰好这个人和我一起经历过。
“我记得刚在树林里找到你时，你那双眼睛里装着星夜；我也记得在废茅屋里，你奄奄一息时，还能与我打趣说笑。
“但是再美好的情谊，只有消耗没有积累，也迟早会耗光。从你拿我舅舅的前程做要挟开始，它便开始消耗，到现在，了无所剩。”
姜黛眯着眼，看着外面寒冷的天光，“本就是有条件有交易的婚约，你当我真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那时你应该也是真下得去手，往我舅舅的试卷上把‘殿’字划去吧。”
苏砚闭了闭眼，俊逸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是他太着急了吗，以为只要把她圈在身边，就是真正拥有了她？
可是从她将自己的心绪深埋、努力配合他起，他就不曾真正地接触到她的真心。
姜黛抬脚走出了门口，淡淡道：“再说无益，从今往后，你我就此了断，互不相干。”
她走出屋檐下，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向他，眼神凛冽决绝，“对了，最后再奉劝你一句，朝堂上可以没有你这个首辅，但不能没有他这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你若再背地里用阴招，我以我个人名义，定会百倍偿还，绝不罢休。”
苏砚站在门框里，看见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她再也没回过头。
年后，天气也阴晴不定。
有时风寒料峭，有时细雪蒙蒙。
从苏砚那里回来后，姜黛基本足不出户，安心在家养伤。
到了夜里，她看会书，早早就会歇下。
山芙觉得奇怪，道：“小姐，你怎么睡这么早啊？”
姜黛道：“我不是养伤吗，晚上早点睡不行？”
山芙挠挠头，道：“可是现在才用完晚饭半个时辰呀，这么早你睡得着吗？前两晚也是这样，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许久都睡不着吧？”
姜黛抿唇道：“多嘴，你熄灯便是了。”
山芙吹灭了灯，去检查门窗时，又道：“小姐，这天儿又下雪啦，下得还挺大，不知何时能停呢。”
姜黛心里一顿，没做答应。
后山芙便出了房间，到隔壁去休息了。只是她这会儿可睡不着，屋子里点着灯呢，有空做点针线活。
这针线活她是最近才捡起来的，先绣着一个荷包。
荷包只完成了一半，上面的绣纹虽说不上多精致，但也勉强过得去。
过了不久，外面的风雪声渐大。
姜黛躺在床上确实睡不着……太早了啊。
可是，她想他早点回去，不用再每晚都守到深夜。
到底什么时候发现夜里屋外守着个人的呢？
姜黛感觉很敏锐，窗外婆娑树影也掩盖不了心头的异样。
她想见他，却又怕烦扰他，既然他要放她走，那她还纠缠着干什么呢？
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她终是没忍住，静立窗前，微微掀开一条缝，却看见他站在树下，不知道守了有多久。
她养伤期间，他虽不曾出现过，却用这样的方式来守着她么？
既然要放她走，那为何他却迟迟不愿意走呢？
外面的风声大了些，廊檐下的一盏微弱的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灯影闪烁，好似下一刻就会熄灭了去。
她睁着眼，能看见雪影儿洋洋洒洒地映在门扉上。
别说睡觉了，她现在心头辗转难安，连多躺片刻，都觉得煎熬。
姜黛坐起身，深吸两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烦躁地披衣就下床趿鞋，满屋子乱找东西。
山芙绣荷包绣得正好呢，突然门响了。
她问：“谁呀？”
姜黛绷着声音：“除了我你认为还会有谁？”
山芙赶紧打开门一看，果真是姜黛站在门口。她随意地披着一件衣裳，发丝披散在肩上，略有些凌乱，眼神沉沉。
山芙被她弄得紧张兮兮的：“怎、怎么了呀，做噩梦啦？伤口又疼啦？”
姜黛抿唇道：“你这儿有伞吗？”
山芙一边转身去找伞，一边道：“小姐要伞干什么呀？”
姜黛没回答，只一把拿过山芙找来的伞，在屋檐下撑开，便走了出去。
山芙惊叫一声，连忙追出来。
但是姜黛她人已经走在了院子里，转过墙边一看，就着廊下微弱的灯火，见那树影下果真还站着一个冷清挺拔的人影，不曾离去。
飞雪沾上了他的衣，他站在风里，像一座雕塑。
山芙跟出来，小跑到墙角边，刚想出声叫她回来，结果就看见了那树下的人，不由震在原地，十分惊奇。
姜黛已经朝他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将伞挡在了风雪袭来的方向。
她微微仰头，看着褚昱。乌发衬得她的脸很清瘦，肤色莹白，下巴微尖，不知何时，竟清丽静美如斯。
上京无数莺莺燕燕的美人，都比不上她此刻青丝如瀑、眉间飞雪却如梨花剪水的模样。
她望着他，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心里却开始隐隐作痛。
姜黛蹙了蹙眉，嘴上却笑着，道：“褚都督在这里守什么呢？”
他垂下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肩上，低道：“伤还疼吗？”
姜黛心口一窒，连呼吸都夹杂着绵绵悸痛，应道：“我很好，不用褚都督守。”
褚昱动手拢紧她身上披着的衣裳，把她裹起来，语气不容置喙道：“快回去休息，我就走。”
姜黛不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很想，伸手去抚他清冷的眉眼，亦很想，化去他满身的清寒。
良久，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还是尝试着伸了伸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下，微踮着脚，轻轻拂去他肩头的落雪。
姜黛动了动眉头，眼里湿润，却笑了笑道：“你再这样，我可能会忍不住，想要纠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