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血管移植上的创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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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门德斯坦因刚离开手术室之后。
他也没想到自己也能为这台手术出一份力,虽然这种“出力”方式就和刚才的气管切开一样再一次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但他还是愿意遵循卡维的要求去做。
“上尉,克雷格怎么样了?”一位普鲁士士兵见门德斯坦因走出手术室非常焦急地问道。
“情况不太好,他们还在手术。”
“就这么放任他们手术?”那位士兵也在怀疑这些人的身份,“万一是.”
门德斯坦因微微摇头,给他使了眼色,眼球转动的方向正对的就是陪同他一起出来的一位医生:“我相信卡维医生的职业操守,也相信他的能力。现在克雷格情况不好,手术需要我们的帮助。”
士兵很快听懂了他的意思:“怎么帮?”
“很简单,抽点血就行了。”那位医生一手提着两个玻璃瓶,一手拿着胶管和针筒,笑着走上前,用标准的德语和他们说道,“每个人都得抽一点,然后判断哪个人可以给这位病人输血。”
又是一个从没听过更没见过的名词,门德斯坦因甚至都开始担心普鲁士的外科医学是不是已经大大落后于其他欧洲国家了。
“输血是什么意思?”
“克雷格,是叫这个名字吧?”医生继续给他们解释道,“克雷格因为被子弹打断了血管,出血非常严重,所以需要给他输入一些血液。”
“平时不都是放血么?怎么变成输血了?”
医生笑了笑:“治疗方法不是绝对的,要看情况做改变。因为血液有很多种类,同种血液才能输入他的体内,所以我需要采集你们的血做配对。”
对时常在前线刀尖舔血的侦查连士兵而言,采血本身不痛不痒的,真正让他们紧张的还是这些医生的真实身份。
“你也是奇诺医生的学生?”
“对,没错。”
“也是意大利人?”
“是啊,我们都是意大利佛罗伦萨中央医院的医生。”
“你这一口纯正的德语,我差点以为伱是奥地利人呢。”
门德斯坦因冷不丁提了一嘴,顺便看着他的反应。谁知对方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笑得更欢了:“我德语是母亲教的,她是普鲁士人,我父亲是佛罗伦萨人。”
“哦,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说到这儿,他才改回了意大利语:“我叫博蒂尼。”
这才是全场唯一一位真正来自意大利的医生,相比于其他人所用的拉丁语,他说的意大利语更自然。当然,对方本就听不懂意大利语,只要能说上两句,然后给德语带上意大利口音就行。
整个伪装行动是由卡维提起的,运用的不再是护卫队的战斗经验,而是医生的身份和掌握了多国语言的优势,毕竟法语和拉丁语都是医生必学的语种。
而那些护卫队士兵和护士则假装成这里的当地人,以没有马匹和身患疾病为由留在了这里。
在疾病上卡维也花了心思,没用霍乱和黑死病。因为前者需要时刻上厕所,而后者的传染性和致病性都太过凶猛了。十多个黑死病,不死人是不可能的,甚至考虑到传染性,这些普鲁士士兵说不定会直接选择“人道毁灭”。
思来想去,卡维选择了更好伪装的肺结核,只需要躺在床上咳嗽就行。
要不是对肺结核的研究几乎为0,没人知道结核菌的传染途径,说不定连问话都免了。好在护卫队那些人经验丰富,能被卡维挑中的护士们也是聪明人,几轮询问下来都没有露出马脚。
但想要完全骗过对方并不容易,尤其是这种群体行骗,准备时间也极其有限,要做到完美几乎是不可能的。
考虑到门德斯坦因一直在怀疑,采血人直面所有士兵,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最容易通过考验的人非博蒂尼莫属。
事情也正像卡维想的那样,门德斯坦因在听到他那口意大利语后,马上放弃了追问:“你觉得手术能成功么?克雷格能撑过去么?”
“手术有难度,不过我相信卡维”博蒂尼习惯性地先说了卡维的名字,马上补充道,“.还有奇诺老师的技术,他们是我们医院里最强的外科医生。”
门德斯坦因见过太多因为大腿受伤惨死的士兵,心里还是没底:“他能活下来么?”
博蒂尼拿着手里的针筒说道:“这就得看你们的血够不够多了。”
血管是遍布全身的中空管道网,血管外科就像是管道工。
早些时候,血管外科因为材料和血流理论上的不足,做的都是查漏补缺、修复管道畸形的工作,主要对付的是外伤、血管瘤和下肢静脉曲张。
随着对血液的认识逐渐增多,血栓成了血管外科的新课题。
从早期处理静脉曲张、19世纪末的血管修补、20世纪初的血管瘤拆弹,到1946年的血栓-内膜切除术治疗外周动脉硬化闭塞症,再到1965年用导管扩张狭窄股动脉开创血管腔内技术,随后还有球囊、支架,以及自体血管移植、人工血管
血管外科之于现代医学而言就像血液之于身体,虽然在医院科室表上看不到,更不会有病房,但却早已融入进了各个外科科室之中。
科学不断向前,让血管外科延伸出了各个分支,而外科医生的创新思维和手段则能让这些分支发挥出出人意料的绚烂色彩。
此时教堂内正在积极采血配对血型,而忏悔室里则在尝试一种很新的东西。
“股静脉缺损超过8cm”卡维再次用尺子丈量了距离,“将切口拉长到20cm,我要多取点大隐静脉,翻倍取!”
“翻倍?”
贝格特太缺经验,赫曼有经验但对血管的了解非常少,而手术台旁的其他人就更加跟不上卡维的思路了。现场唯一看出他意图的人只有站在一助位置的伊格纳茨。
其实他也不能肯定,因为脑海里浮现的这个操作实在太难了。
“你是准备把两根血管合在一起?”
“伊格纳茨老师还是厉害啊。”卡维的这个做法就算是在现代外科也是极为少见的,伊格纳茨能猜到足以证明他也有这方面的天赋,“血管管径不够,那就扩大它的管径。一根不够,那就两根。”
“扩大管径?两根?”
赫曼也似乎反应了过来,抬起握空拳的双手当成两根血管的横截面,五指慢慢分开形成两个半圆,然后双手指尖对合在一起。原先的两个半圆合并成了一个更大的圆:“你准备剖开血管,然后把它们的侧边缝合在一起?”
“对。”
卡维向下切开皮肤和肌肉,做了一个不规则稍显斜向下的切口,用拉钩暴露出了走行在膝盖边的大隐静脉:“先别说这些了,尽快把大隐静脉分离出来,缺血时间已经不短了。”【1】
大隐静脉优点不少,形态上足够笔直,距离也够长,随取随用,这才成为血管外科自体移植的首选【2】。但缺点也不少,管径小,带有静脉特有的瓣膜,分支也非常多。
再加上这次自体移植需要的长度将近20cm,除了要断分支,还要做周围组织的分离,切除管腔内的瓣膜,取血管的技术难度不大,就是耗时间。
四人组从下肢远端向近端开始细致分离大隐静脉,和冠脉搭桥时不同,卡维因为要做血管官腔合并,周围组织必须分离干净,不能有任何残留【3】。
不然在做合并缝合的时候肯定会有对合不齐,缝合出现血液外漏,那就得不偿失了。
分离周围组织的同时,他们要切断并结扎所有小分支。将整根大隐静脉游离出来,然后用止血钳控制上、下两端,切取一段长约20cm的备用血管。
卡维已经尽量提快了速度,但器械质量不够,分支数量也多,再加上助手们的操作水平还不熟练,原本只要20分钟的游离过程还是延长到了45分钟。
阿莫尔的第二次麻醉已经下去,时间在飞快流逝。
“贝格特,和刚才一样,把血管放进生理盐水里,加一点枸橼酸钠,把它清洗干净。”卡维把血管给他,转手改做股动静脉的吻合,“老师和我先把股动脉连起来,就算回流不畅也是暂时的,至少现在可以让它的下肢得到足够的血液。”
就在这时,博蒂尼带着两瓶全血走进了手术室:“血到手了,有五个人血型符合,我先弄了1000ml。”
“挂上去吧。”
“人怎么样了?”
“年轻人身体强壮,还撑得住。”
“下肢血供呢?”
“还在做准备工作。”卡维检查了这段股静脉没有瓣膜后,将它放入股动脉缺损处,然后把位子让给了博蒂尼,“长度和管径都很好,你们直接缝合吧。”
吻合这样的大血管并不难,只要掌握了缝合方法,像伊格纳茨这样有着深厚外科基础的医生就能很好地完成这项手术。博蒂尼的技术也不差,战争前四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证明了自己,要不然卡维也不会把他放在自己身边。
就在让出主刀位置的这段时间里,卡维也没闲着,他需要帮助贝格特一起处理那根大隐静脉。
比起刚才只有不到5cm的股静脉,这根大隐静脉的处理难度陡然上升,不是单靠生理盐水冲洗就能解决的。
首先要做的就是用剪刀进一步清理管腔外围的组织,然后把血管摆上干净的纱布,用针筒往里灌注盐水,检查周围分支断开结扎处有无漏液。
“你用手捏好那一端。”卡维抽吸了放了枸橼酸钠的盐水,将血管彻底充盈鼓起,“很好,缝扎处都没有漏液。”
“接下去要怎么办?”
“把蚕丝线和血管缝合针给我,然后去我的箱子里找一找,应该有一个放大镜。”卡维反复看了血管,没有发现问题之后,拿起剪刀将血管一分为二,然后纵向剖开管腔,“待会儿你扶好镜子,我得先把二合一静脉准备好。”
大隐静脉的管径只有3mm,蚕丝线和缝合针都是特殊定制,勉强能用,但卡维的肉眼视力有限很难做到精准。
现代外科有显微镜帮忙,19世纪就只能用粗糙的放大镜做替代了。得亏卡维技术过硬,两根管径3mm的大隐静脉,在侧边合并后成为了一根管径达到8mm的股静脉替代品。
“我们这里结束了。”伊格纳茨说道,“动脉已经畅通,能摸到足背搏动。”
“好!”
卡维还是按照刚才的做法,给新制成的血管灌注进生理盐水:“别漏液,别漏液勉勉强强吧,应该能用。”
血管侧边缝合不是管口吻合,卡维手里的缝合针丝线质量都不高,密封性肯定会有差距。现在只是在给股静脉做移植,静脉血要比动脉血好应对得多,只要生理盐水漏液不明显就行。
“可以继续做吻合了?”
“对,先做好股静脉断端裁剪,剥脱掉外膜。”卡维小心放掉盐水,然后把这根精心制成的全新血管摆上了手术台,“管径上只比股静脉稍稍小了一些,不过我去掉了里面的瓣膜,问题不大。”
伊格纳茨、赫曼和博蒂尼都盯着这根血管看个不停:“太精细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靠放大镜。”卡维说道,“等以后回了维也纳,肯定少不了血管手术,我得把显微镜搬进手术室。”
“侧边全靠缝合线,真的能行么?”
“放心,刚才试过了,漏液不明显。”卡维说道,“静脉血本来流速就缓,粘稠度也比清水高,就算真的漏了很快就会被血凝块堵住,,,,,,”
他很清楚这样一台手术对术后的要求非常高,现在缺医少药,能不能真的成功还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事已至此,麻醉的时间也快到了,卡维没有其他路可走:“针线,吻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