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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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又训诫她们几句,才缓了声气,把滇宁王妃的处置说了,两人跪地谢了恩,各自垂头丧气地去了。
水芹只扣了一个月的月钱,加上错又不是她起的头,柳夫人待下宽和,多半会把这钱私下给她补回来,心里便还好,没多少心事地回去了。
小翠叫扣了三个月的,心里却疼起来,一回到院里,忙去找着孟夫人邀功兼诉苦。
不想孟夫人听她说了来龙去脉,反把脸放了下来:“蠢货,出这种没意思的头有什么用?”
小翠傻了,结巴道:“夫人,婢子、婢子是为娘娘不平呀。”
“你不平出了什么结果?丢了三个月月钱?”孟夫人坐在窗下,白她一眼,“蠢丫头,你要找那边的麻烦,也背着人些,若不然,总得找个占理的由头,单是逞强好争管得什么?你当着众人面和水芹打起来,连王妃的汤都洒了,王妃管着家务,焉能不治你?幸亏在年节里,动板子见了血不吉利,不然,还有的是亏给你吃呢。”
“……婢子愚钝。”
小翠蔫了,但又有点不甘心,辩解道,“不过婢子是想,清婉院霸了王爷这么多年,年前不知为着什么事,王爷恼了世子,听说世子去请安都总吃闭门羹,谁知道是不是柳夫人在里面挑拨了什么才使得王爷如此——婢子能这么想,王妃难道会不多心?王妃不便与柳夫人一般计较,我们帮着出了这个头,王妃只有乐见其成的,婢子想着如此,所以才大了胆。”
这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孟夫人想了片刻,哼了一声:“姓柳的小贱人成日好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淡泊样儿来,偏偏王爷就肯受她的蒙蔽,我就不信,她真那么雪莲花一样,还能把王爷笼得密不透风。”
小翠忙道:“可不是,婢子也这么想。现在王爷冷落了她,一定是发现了她的真面目。”
孟夫人心中一动:“不错,王爷跟世子重新好了,不但平时,见客也总把世子叫出去,跟冷落清婉院那边的时间比起来,两下里还真差不多——说不定真是为了这个!”
她精神起来,哈,要是柳夫人真敢在沐元瑜的事情上捣鬼,那可有的她苦头吃了!
孟夫人只比滇宁王妃小了四岁,要说什么争宠的心理也早就没有了,她如今并不指望滇宁王再来宠爱她,她只要柳夫人同样也得不到这宠爱,就算大仇得报了。
想着,孟夫人心怀大畅,再嘲笑宿敌一句:“柳氏真是个废物,饶得宠了这些年,连颗蛋都没宠出来,再风光又怎么样,王爷一朝厌了她,还不都是一场空。”
小翠殷勤捧场:“没宠出来才好了。”
孟夫人禁不住笑了:“说的也是,她要能生出个玩意来,更要骑到我头上去了。”
小翠心下欢喜,以为这下她失去的三个月月钱该有个说法了,谁知孟夫人笑罢,并不以为她这番失败的找茬有什么功劳可表,只是道:“行了,你眼皮子也忒浅,就算今番没受罚,你从水芹手里成功把那盘点心抢过来又怎么样?我就缺这点东西吗?你这是瞎闹腾,下回做事多用点脑子,别这么莽莽撞撞的。”
就挥挥手叫她下去。
“……”小翠无法,只得磨蹭着慢腾腾往外走去,幻想着孟夫人能忽然叫住她,说一句看在她勤心肯做的份上,还是把月钱补给她——
“站着。”
居然真叫她了!小翠大喜,忙嗖地转身,万分期盼地望向孟夫人。
“你不是打了柳氏的人吗?去给她道个歉。”
小翠以为自己重听:“啊?!”
孟夫人一时却不再理她,目光在室内梭巡了一圈,喊人:“春蝶,我记得有个五子图的桌屏搁哪儿了?前阵子我要给芳姐儿,芳姐儿和女婿吵着架,赌气不肯要的那个。”
专管着各项器物陈设的大丫头春蝶笑着进来:“就搁在那边顶柜里,姑奶奶当时随手一扔,丢在地上,角上蹭破了一点漆,这摔坏了的东西姑奶奶更不会肯要,我就收到上面去了。夫人要,我现在去取下来。”
孟夫人点点头:“拿来,我有用处。”
转回脸向小翠道:“赔礼不能空着手,你就拿着这桌屏去。”
小翠反应过来了,眼瞧着柳夫人这失宠越来越成定局,这时候给她送什么五子图,那就是戳她的心肝去的,但柳夫人明面上又断断挑不出什么礼,再是喉头含血,也只能硬吞下去了。
她很为服气:“是,还是夫人有见地,这一出手,真比婢子强出十倍百倍。”
孟夫人挑起嘴角,得意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跟小天使们汇报一下:我明天入V啦,本来想再过两天的,但是捂脸,我翻了黄历,就明天日子好点,后天就不好了。。
我有个基友开文都会看日子,我跟她一起混久了,没把她拉出迷信的坑,她把我拉下去了咳,感觉讨个吉利安心点(*  ̄3)(ε ̄ *)
谢谢大家开文以来的支持,其实我开这篇心里可忐忑,因为上本有点扑o(╯□╰)o,不过大家可温暖,我现在把心态调整好了,慢慢来~一本一本地,有写就会有进步。
顺便说哈有些小天使关注的男主问题,这个发展趋势应该比较明显了,就是奔着入京去了,不过因为我做的是粗纲,实际展开后发现比我预计的字数要多了点(⊙﹏⊙)b,嗯,我挺着急,但还是想把写清楚了,带过的话最终成全文来看会觉得缺失完整度,铺垫不够到后面后续情节出来的时候也会有点突兀,所以,请奔着男主的小天使包容哈,总之十万以内应该是会出的。(づ ̄3 ̄)づ╭
☆、第21章
清婉院。
小翠跪在地上, 绣着五子图的紫檀小桌屏被她高高地举在手里。
“……所以, 夫人狠狠训了婢子一顿, 又命婢子过来赔罪。”
结香狠狠瞪着她, 又瞪那小桌屏,恨不得能从目中喷出火来把桌屏烧焦。
柳夫人轻轻吐出口气来:“一点小事, 下回不要再犯就是了, 哪里还要姐姐给我什么赔礼, 东西你拿回去罢。”
小翠不动,赔着笑:“我们夫人叮嘱了, 务必要把赔礼送到,不然显得她不是诚心了。还请夫人可怜可怜婢子,这差事办不好,婢子回去又要挨一顿好训了。”
结香怒而出声:“你——!”
柳夫人打断了她:“罢了, 结香,把桌屏接过来。”转向小翠, “我收下了, 你能回去跟你们夫人交差了罢?”
小翠忙道:“能,能。”
结香心里恨得不行,不能违背柳夫人的命令,只能猛地冲小翠伸出手去,那架势很是不善,小翠知道自家赔这礼没安好心,也有点心虚,忙把桌屏塞出去, 爬起来就告退溜了。
结香捏着桌屏气得冲她的背影挥舞:“欺人太甚——咦?”
她指腹蹭到桌屏边上一块不太平整的地方,磨得微痛,下意识低头一看。
“这——这还是个破的!”
桌屏角上掉了一小块漆,粗粗一看看不出什么来,但拿到面前一仔细打量就显形了,结香脸都气红了,把那点微瑕指给柳夫人看:“夫人您看,她们在外头欺负了人不够,还要追到咱们家里来,太过分了!”
柳夫人苦笑。
笑着笑着,眼圈微红。
她原打算着装病躲一阵羞,结果想得太简单了,总是在这座王府里,她不出去,别人能进来,只要想踩她,那怎么都有招。
哪里是躲能解决问题的。
这才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结香极少见她如此情绪外露,慌了,忙把桌屏收回来:“夫人,您别生气,您这样的人品,哪里犯得着和她们一般见识,您别多想,这破玩意儿我这就扔了,扔得远远的。”
她当真走出去,喊个小丫头来:“你想法子,把这东西给我丢到府外去,不管哪个犄角旮旯儿,再别叫我看见就成!”
小丫头傻傻地:“姐姐,这个小屏风是新的呀,上面的娃娃绣得真好,有一个好像我家里才生出来的弟弟,又白又胖,滚圆圆的,这么好的东西真要丢了?”
结香不耐烦道:“丢丢丢!你哪那么多废话,叫你做什么就做是了。”
小丫头把桌屏接到手里,抚摸着兀自舍不得:“姐姐,既然夫人不喜欢,横竖要丢,那就丢给我好不好?我拿回家去哄弟弟玩,保证不再让夫人和姐姐看见,也是一样的。”
结香犹豫了一下。
柳夫人御下宽和,这院里的人都不甚怕,小丫头紧着继续啰嗦:“要是姐姐舍不得给我,那就先收着,好好的东西怎么就要扔了呢?姐姐你看这些娃娃,多可爱呀,夫人现在不喜欢,说不定以后喜欢呢,先藏起来好了——”
结香让她啰嗦得头痛,听她翻来覆去夸那桌屏,忍不住瞄过去了两眼,她先前只是一腔为主不平的愤怒,根本没心思看什么花样,此时一看,别说,东西本身确实是好东西,那几个娃娃绣得活灵活现,最打眼的一个罩着大红肚兜,胖手胖脚,乐得哈哈的。
饶是结香一肚子气,也没法对这娃娃本身有什么意见。
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忽然晃似凭空里劈下一道灵光,劈得她差点跳起来。
“哎,姐姐——我的手,哎呦。”
小丫头手里的桌屏一下被夺走,她没防备,掌心被桌屏边缘割着了,呼痛不迭。
结香哪里有功夫理她,简直连滚带爬飞快冲回了屋里,对着神色黯然的柳夫人激动道:“夫人,你的月事,你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有来!”
她一下狂喜过头,连敬语都想不起来用了。
“嗯?”
柳夫人愕然片刻,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想日子,心下一跳,盯住结香道:“……迟了七八日了,可是?”
结香点头如捣蒜:“是是,夫人的小日子一向准,前后误差不过两天,可这回已经迟了七八天了!”
她贴身伺候柳夫人,要说往常,早该察觉了,但近来实在多事,因柳夫人疑似失宠,各处蠢蠢欲动,清婉院里的气氛跟着紧张起来,人人的心思都关注在滇宁王到底会不会回心转意,以及防备着外面那些可能的暗箭上,再加上又是过年,柳夫人再不管事,自己院里的人事总要理一理,几下里凑巧起来,不论柳夫人本人还是底下的丫头们,竟都一时忽略了过去。
柳夫人表情空茫:“……”
结香以为她是没反应过来这巨大的惊喜,满面笑容地压低了点声音道:“夫人,我这就去荣正堂,请王妃下令请个大夫来给夫人瞧一瞧。我看呀,这肯定是八/九不离十了!”
柳夫人如从梦中醒过来似的,断然道:“别去。”
结香不解:“啊?”
柳夫人的手按到自己的小腹上,她低下头去,好似是发了一会呆,但她的眼神实则极为清醒,同时又十分复杂,其中所包含的种种情绪除了她自己之外,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分辨清楚。
“才只有几天功夫,”柳夫人的眼睫如蝴蝶薄翼般微微颤动了下,“就是请了大夫来,又哪里这么快就能看出来了,若拿不准,或是看错了,传出去又是一场笑话,不知她们要怎么说了。”
真要是搞错了,那等于给孟夫人之流现成提供了一个说嘴的把柄,结香都不用细想,脑中立时就出现了可能会有的七八种嘲笑言辞。
她厌恶地打了个寒颤,虽然她觉得并且万分希望柳夫人是有了身孕,但柳夫人说的话也有道理,再忍耐一下,到时候让大夫把个确凿的好消息出来,那才是给孟夫人等一个响亮的耳光。
结香就听话地道:“是,还是夫人稳得住,婢子又有些浮躁了。这好消息早两日晚两日又有什么妨碍?就再挨几日,等过了元宵再请大夫来。”
柳夫人“嗯”了一声。
结香看着总觉得柳夫人似乎有些情绪不高的样子,不过一想也能理解,才叫孟夫人送个破玩意儿气了一场,孕事又还并没有确定,可不得患得患失?
这要真有了,自然是扬眉吐气,可要没有,只是身体有恙,那枉自空欢喜一场,还不如没这番波折呢。
结香就忙又给柳夫人安慰鼓劲了几句,总算让柳夫人抬起了头来,却微叹了口气:“这个年过去,我已经三十一岁了,哪里还能这么容易……”
“夫人忘了?现成的例子,王妃可是三十六岁的时候才得了世子!”结香忙道,“夫人怎么就不能生个小主子了?哎,对了,如今虽不便请大夫,但各项该注意的可都要注意起来了,夫人日常熏的香呀什么的,有犯忌讳的都该先收起来。”
她说着想起自己手里还捏着个桌屏,低头看看,这回再也不觉碍眼了,满面笑容地道,“多亏孟夫人送了这个来,婢子看,还是不要丢了,等大夫来过,夫人的大喜事坐实了,咱们也送点回礼与孟夫人,就说多谢她送来的好兆头!夫人,您说婢子这主意好不好?”
一定能把孟夫人的鼻子气歪了,哈哈。
柳夫人又低下了头去,含糊应道:“你瞧着办罢。”
“是,夫人,接下来这段时日呀,您什么也不必操心,就好好保养身子,有什么事都交待婢子去办。婢子这就去找个有经验的大娘问问,妇人怀胎都有什么讲究——夫人放心,婢子先不说出夫人来,只说替家里亲戚问的。”
她兴头头地一行说,一行转头出去了。
冬日日头下山早,结香出去得急,忘了该点起灯,这个时辰,室内的光线已有些昏暗起来。
柳夫人独自默坐。
她的右手始终没从小腹移开,过了一会,微微向下使劲,似是想感受一下胎儿的存在,光洁的雪缎料子泛出层层微浪一般的皱褶。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好一会,才慢慢又松开了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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