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凯旋哀歌（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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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雾蒙蒙的，还飘着零星小雪。虽说大锦王朝历年的三月也时常飘雪，但是这场雪似乎是老天叹息一代忠臣的陨落……
“时辰已到！行刑！”
随着令箭落地的闷响，数十个人头应声落地。不少百姓都别过脸去不忍心看，人群中更是传出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京城门口，一个身骑黑马的美髯公满目哀痛地望着前方。他是当朝怀化将军万明辉，今日是万家世交肖氏一门被斩首的日子，也是他的爱女万昭懿凯旋而归的日子。
万昭懿是当朝唯一在军营的女子，从小就被父亲扔到里面历练，短短三年时间，她战功无数，被先帝加封正六品昭武校尉。原定这一年她回来就辞官嫁人，嫁的正是肖家的二公子肖云琛，可惜世事无常，肖家因为替朝中武将请封，被新帝下令斩首。
此刻的万明辉是不知所措的，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讲这件事。不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那道英姿飒爽的倩影闯入他视线时，他的心里都惶恐地战抖了一下。
一身红色战甲的万昭懿骑着栗色马飞速朝前奔去，看着京城的城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不苟言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她还记得自己这一年要离开家去军营的前夕，那个温和儒雅的少年把那枚玉佩放进自己的手心，轻吻自己的额头，轻声软语地对自己说……明年春暖花开你凯旋之际，就是我十里红妆迎你进我肖家大门之日。我们会琴瑟和鸣，儿孙满堂。
她满心的憧憬，幻想着大婚后她和他的美满日子。书房里，他读他的书，她在旁为他沏茶，还有儿女在旁边咿咿呀呀地学他背书。每每想到这些，她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直到……
“懿儿……”万明辉见到她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严肃得让她心底发毛，她脸上的笑也僵住了，等着父亲说出接下来的话，“肖家得罪陛下，已经被满门抄斩。”
万昭懿噗嗤笑出了声，摇着头反问：“父亲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懿儿，这是真的……”
万昭懿看着父亲的憋得通红的双眼，微微颤抖的身体，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消失，再一次求证：“是真的？”
万明辉闭上了眼睛，泪水止不住从眼中滑落。滚烫的泪水如烙铁在万昭懿的心上狠狠戳了一下，她的眼中全是不信和愤怒，策马疾驰朝城里奔去。她要亲眼看看，她不相信，她的父亲一定是在骗她！
她朝着菜市口的方向飞驰，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从那个方向过来，她的心像被吊到高处，惊惧战栗……面对强敌都没有的恐惧感在这一刻袭来，见惯鲜血的她在这一秒怕得腿都发软了。木台上鲜血满地，一个个失去头颅的身体还保持着笔直的跪姿，死不瞑目的头颅落在地上……
“呕……”
万昭懿从马上跌落狂吐不止，眼泪从眼眶里迸溅而出，她拿衣袖慌乱地擦擦嘴，想站起来跑过去却跌到在原地。她挣扎着朝前拼命爬去，沾了满手鲜血也不在乎，她解下身上的披风，包住了一颗头颅，伏在上面，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柔声呢喃：“云琛，我回来了。我打了胜仗，你知道吗？西戎的铁骑被我赶出了好远好远，陛下肯定会升我的官的……可是我不会接下，因为我要嫁给你了。嫁衣我都选好了，很漂亮……”
她的声音颤抖，越发急促。
“你的聘礼给了多少？给少了我可不会嫁给你……你明日来万家，可得做好准备，我会让他们出最难的题给你……你怕吗？”
她紧紧搂着肖云琛的头，身体在鲜血里瑟缩成了一团，涕泗横流。
“你怎么不回答我？你说话啊……”她的脸贴在斗篷包着的凸起上，“你回答我啊！云琛！我们明天就要大婚了！”
纯白的冰晶从天上缓缓飘落，落在地上却被染得鲜红。万昭懿的一侧脸颊上沾满了血，她抱着红布裹着的人头，浑浑噩噩地走着……眼神空洞无神，泪水无意识地流着，嘴唇不停地嘟囔着什么。过路的人看到她都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满眼同情地注视着她，原本繁华喧闹的街道安静得鸦雀无声。
突然，万昭懿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喉咙发出令人惊恐的低笑，有些熟悉她的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询问：“万小姐……你……你要节哀啊……”
节哀？她为什么要节哀？她明日就是惹人艳羡的新娘子了，为什么要节哀？
就在她要开口的那一刻，适才鲜血满地，眼睛望天的人头和跪在地上的尸体……一幕幕在她的眼前闪过，她慢慢回过神，看着那个关心她的大哥片刻，又环视着四周。这里不是她的军营，这里是京城，她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老天！老天！”
万昭懿仰天大吼，尖利的声音划破云霄。老天爷就好像听到她的呐喊，雪更大了，万昭懿指着上苍，刚要骂就一口血喷出。她抱着肖云琛的头摔倒在地，地上的石子硌破了她的指关节处，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直起身轻轻拂去红斗篷上的尘土：“云琛……不痛……懿儿没有让你受伤……”
她对着那颗头说着什么没人听得到，也无人敢听，万明辉好容易从一圈圈的人挤进来，看到形同疯妇的女儿心里一抽痛，跑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懿儿，跟爹回家……”
“回家？”万昭懿眼中的绝望刺痛了万明辉的心。
只听万昭懿一声惨嚎便抱着那颗头颅昏死过去……
“救命……救！命……”
那是六岁的万昭懿第一次随父亲入宫，却因为踩到湖边的青苔不慎落水。她大声呼救却无人理会，渐渐她没了力气。恍惚中有个人跳进水里救了她，她吃力地睁开眼却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而她再醒来时，身边一个蓝衣少年蹲在她身边，目光似一汪春水般柔和，他礼貌地问自己：“姑娘，你可有大碍？用不用在下帮你请太医？”
万昭懿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痴离地望着他。是他救了自己……
从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以身相许，她从父亲那里得知，这个少年是世伯肖叔叔的二公子肖云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