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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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皇后宫里,莫说是宫女儿了,就连太监都怕极了三皇子,恨不得见了三皇子绕着走,谁敢去勾搭三皇子那疯子?翠玉一贯胆小,就更加不可能了。
不过皇后都一锤定音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到底,不过是他们命贱。
皇后急匆匆来到三皇子房中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铺着石砖的地面纤尘不染,全然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这房中还是鲜血满地。
不过皇后却总觉得房中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不由蹙了蹙眉,摆手叫其他人退下,皇后亲自点了清新怡人的百合香,然后行至床前,坐了下来,一脸忧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三皇子。
此刻三皇子没有戴面具,一脸狰狞,不过睡得却很沉,比起醒来时候的阴沉,这时候的三皇子让皇后心里多了许多感伤。
若是没有那场祸事该多好?
若是能回到从前一样,那该多好?
可惜,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她哪里又有改天换日的本事?
皇后在三皇子床前坐了一会儿,心里还记着要给万岁爷准备晚膳,就想着去小厨房了,正要起身的时候,却见三皇子悠悠醒来。
“清晖,你醒了?”皇后忙得拉住了三皇子的手,“可觉得哪里不舒坦吗?”
三皇子没听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床帏看,半晌才彻底醒转,目光落在了皇后的脸上,顿了顿,才轻轻道:“母后,我……我又做噩梦了?”
三皇子这语气,真叫皇后心如刀绞,皇后顿时就觉得鼻头发酸,好在是忍住了,忙得宽慰三皇子道:“没有的事儿,你就是太困了,睡了一觉,现在人醒了,就没事儿了。”
“母后,您就不要……不要哄我了,”三皇子苦涩地摇摇头,“我知道的,我都……都知道。”
自从第一次“做噩梦”起,三皇子便就不是全然没有印象,他只是觉得不真切,回想起来真的像是在做噩梦,再加上皇后的刻意隐瞒,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可是后来,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在梦里杀死的人,在醒来之后,便就再也见不到,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人。
不可能有这样巧合的事儿。
三皇子也就明白了,“噩梦”并不真的是噩梦。
三皇子起先很慌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是皇子,是嫡出的皇子,自幼跟着先生读的是圣贤书,母后对他期望很高,盼着他能做太子,他打小就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很严,他必须上进、宽厚、仁义、孝顺……
必须要比其他皇子都强,唯有这样,他才能入得父皇的眼,唯有这样,他才有可能脱颖而出、继承大统。
而他一直都做得很好,母后满意,父皇高看,先生亦是夸他谦谦君子,若不是没有大皇子珠玉在前,他怕是早就被册立为太子了。
但是,他并不着急,比起大皇子,他更具优势,他身后还有母后跟邓氏一门呢,大皇子有什么?一个高风亮节、六亲不认的外祖父?
三皇子一步一步按照既定的路线走,走得四平八稳,他相信只要自己耐心足够,不急功近利,目标就一定会实现,可是……
他如今变成了一副什么鬼模样?
还是从里到外、表里如一的鬼模样。
他不仅这张脸变得像鬼,他整个人也都变成了鬼。
他都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个“噩梦”,而多少人又丧命于他这双手。
他不能接受!真的不能!
所以他只能一边自欺欺人地继续认为那就是“噩梦”,一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做“噩梦”,可是,这真的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三皇子真的要崩溃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父皇却又重新主意到了他,又开始关切他了,不仅叫他去御书房陪他一道用膳,还过问他功课,跟他说,既是病好了,那功课就不能再落下了。
父皇还说,希望他不要一味儿消沉,希望他能为父皇分担重担。
三皇子濒临崩溃的心一下子就又振作了起来。
他觉得他能好,肯定能!
只要父皇没有放弃他。
这一个月里,他真的从来没有如此充满斗志与活力,他又重拾扔掉三年的笔墨纸砚,他不能辜负父皇的期待,他不想做别人眼中的废物,还有恶鬼。
如今他已经不再奢望能做太子了,他就想摆脱那些缠身的“噩梦”,想变得更好,更正常。
可是……
为什么怎么就那么难呢?
三皇子回想着“噩梦”里自己的行径,狰狞的脸做不出什么表情,可是眼中却满是绝望。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为什么非要那么做不可?
为什么他每每极力控制、却总是控制不住?
他如今哪里还像是个皇子、像是个人?活脱脱就是一头随时随地都会发疯的禽..兽!
三皇子真是绝望到了极点,蓦地抬起手就狠狠抽在自己的脸上。
“清晖!”皇后大惊,赶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这下子眼泪是再也忍不住了,再开口声音都带着哽咽了,“清晖,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是要让母后心疼死啊?”
说着说着,高贵雍容的皇后娘娘就抱着儿子的手,“呜呜”哭了起来。
待到皇后哭声渐止,三皇子才静静问道:“母后,我这病是不是……没得治了?”
“你胡说什么?你哪儿来的病!你就只是做了噩梦而已!噩梦!”皇后急声道,顾不得擦眼泪,再次强调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做过的噩梦,你只管忘了就是,不必老是回头想!”
“那梦里死去的人呢?”三皇子苦笑着看着皇后,“梦醒了,他们又去了哪儿?”
皇后顿时怔住,被三皇子这么盯着看,她心里慌乱至极,她取出帕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顿了顿,她放缓了语气,沉声跟三皇子道:“清晖,那些人不过是低贱的下人,他们的命原本就是主子的,主子让他生他便生,让他死便就得死,这原是他们的命,怪不到你头上,你也不必挂心。”
三皇子苦笑着摇摇头,母后说的跟他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顿了顿,皇后又宽慰道:“清晖,你不要想太多,就算……就算你觉得这是病,那是病就总有能治好的法子,你别着急,母后就你一个儿子,自然不会放着你不管。”
“可是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治好,”三皇子轻轻道,“看来姜承是治不好我这病了,连他都治不好,母后又能请谁给我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