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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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李沐来为薛婉婷诊脉,看着床上脸色惨白好似虚弱无力的女子,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依着这脉象来看,这女人的伤势压根没有好转的迹象,虽女子的旧疾他确实是无法医治,但对于外伤他是颇有一番造诣的,在他精心调养下,虽不能说痊愈,但也应该大好才是。
“姑娘,王爷命在下全权负责姑娘的伤势及疗养,但眼见着这药是一副又一副的药下去了,姑娘的伤势依旧不见好转,看来还是在下的医术不够精湛,在下想着若是姑娘伤势依旧不见好转,不管是王爷是否降罪,为了姑娘您的身体,在下也只能如实禀告了。王爷看重姑娘您,定会为姑娘您寻得一位医术精湛的名医,为姑娘诊治,届时姑娘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李沐的一双细小的眼睛含着深意直直地盯着薛婉婷,他来了这齐王府,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无奈之举,他可是在齐王面前立过军令状的,现在不要说治疗失忆了,就是连外伤都没有好转,这女人莫不是想要害死他?他可不记得他有哪里得罪过这女人,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自古以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是在威胁她?薛婉婷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与李沐对视,她自是知道这李沐话中的深意,前几日这李沐应该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却并未表露出来。她知道李沐处境艰难,但她不得不这么做,但她知道分寸,她不会让李沐为难的。
薛婉婷淡淡一笑,讲话的样子都让人看着一阵心疼,就怕她会突然喘不过气起来,她轻咳两声,说道:“昨日夜间睡不着,出去走了两步,想来是着凉了,李大夫放心,薛婉的身体薛婉知道,不出五日,薛婉的伤势应该便会大好的。”
看!他就说这女人是装的吧!这话的意思是让他先稳住,给她五日时间,时间一到,她自己就好了。可这女人明明没有失忆,应该对自身的情况是清楚的,半只腿都埋在土里的人,却依旧毫无顾忌地伤害着自己的身体,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对于他这种把命看得比啥都重要的人,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是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
呵!但这些都与他有什么关系呢?明哲保身,他一直都知道,当年他无法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但至那件事发生后,他真的是对自家老爹的先见之明佩服得五体投地。他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人,随即轻笑一声,算是答应了女人的提议:“那好,若是姑娘五日后再不见好,在下再禀告王爷也不迟,那姑娘好生养着,在下先行告退了。”
薛婉婷会心一笑,和聪明的聊天让她很是愉快,这李沐看来并不属于任何人,他只是自己,一个惜命的人,不要让他处于危险,这是李沐的底线,这于她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路人”,论起来,她还是幸运的,至少这李沐对萧升荣丝毫不提她的旧疾之事,这让她多日来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小枝,帮我送送李大夫,顺道将王爷昨日赏的水果分一些与李大夫,我这养着伤,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了那么多。”薛婉婷说完,脸色便更是不好了,只是捂着胸口,抱歉地看着李沐:“李大夫,薛婉身体不适,就不相送了,李大夫慢走。”
李沐神色更为复杂,薛婉婷的难受不是装的,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他虽然一直信奉的是明哲保身,但行医多年,看了太多生离死别的悲痛,突然遇见一个不拿自己生命当一回事的人,他的心始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李沐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薛婉婷,便带着提着药箱的奴仆跟着小枝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小枝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过来,嘴上抱怨着对李沐的不满:“姑娘,你说这李大夫也真是的,看着我在装水果,竟还自己走过来叫我哪样水果多装一些,这种脸皮厚的,还真是罕见。还有,还有,都这么多日了,姑娘您的伤势依旧没有见好,要奴婢说就该请王爷再另请名医,一天天的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怪好意思的!”
薛婉婷眼神变了变,但看着小枝气呼呼的模样,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瘦小干瘪的李沐围着小枝的模样,倒是觉得颇为好笑,她可不敢让萧升荣另请名医,这李沐就很好,也不怕拿人手短,看来这李沐跟她倒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那她还真是应该投桃报李一番。
“既是李大夫爱吃,你在捡一些他喜欢的,替我送过去吧,就留些你爱吃的就是,我不大喜欢这些甜的东西。”
“姑娘!这些都是北边没有的水果,都是王爷专程命人从南安那边快马加鞭运过来的,就这样给那李沐了?况且,要是王爷知晓了,会不会不高兴?”小枝担心地说道。
是呀,南安的水果甘美多汁,香甜可口,曾经南安城中之人都知晓,忠义大将军府中的薛大小姐有三好,其一便是那焦香酥脆的烤鸡,其二就是这香甜可口的水果,而且是越甜越好,这最后便是那被唤作萧奕恒的男子,多年的刁蛮任性和惹是生非,在这三样面前压根排不上号。
说来多么讽刺,曾经无比喜爱的东西,现在却被她亲手拒之门外,喜爱了多年的男子,却在明知皇帝已经暗中对薛家下手时,只字不提,后更是踩着她薛家旧部的尸体登上高位。每每一想到她薛家一百八十余口的惨死,想着自己唯一的弟弟独自一人远在北朝,她便觉得她不配,不配拥有这世间的甘甜,凭什么大家都是苦的,她却能够独活在世上享受甘甜,是的,她不配!她不允许自己品尝这世间的甘甜,这是自薛明善走后,她便对自己说的。
薛婉婷看着肆意地表达着自己情绪的小枝,心中是羡慕的,可她却不知道,她眼前的小枝要不是有幸遇到她,又哪里敢随意表达自己的情感,曾经的小枝亦是尝尽了这世间的苦涩,直到遇到了她,才觉得这世间尚有一点甜,从薛婉婷在猎场救下她的那一刻,薛婉婷便是她所有的亮光。
“无妨,王爷不过问这些,既是已经给了我,如何处置便是我的事情了,你照着做便是了。”薛婉婷道。
小枝有些不高兴,见薛婉婷执意如此,也只能应道:“是,奴婢知道了。姑娘您趁热将药喝了吧。”说着,便要伺候着薛婉婷喝药。
薛婉婷连着喝了两勺,扯过小枝手中的帕子,擦拭着嘴角:“小枝,前日我好似听你说过今日是丫鬟出府探亲的日子,我见你腰间挂着牌子,应该已经排到号了,怎么现在还在府中呢?”
小枝手上的动作顿住,面上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奴婢娘走得早,父亲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一家子幸福得很,奴婢的事情,他们应该是无暇关心的,不回去也罢。”
薛婉婷对小枝的事情早就有所猜测,毕竟当日在王府外的一幕实在是记忆犹新,她没想到小枝会对她全盘托出,只能在心中对小枝默默道歉,因为这样信任她的人,她却要利用这对她有用的信任。
薛婉婷掩去眼中的复杂之色,只是无声地拍了拍小枝的手,接着又说道:“这药先放一放,我歇会儿再吃,口中实在是苦得很。”
听闻此,小枝急忙拿起随身带着的果脯:“姑娘,虽然你喜甜,但现在这个时候,吃点果脯消消苦味也是好的。”
薛婉婷摆了摆手:“不了,先前我观你提及家人,心中只觉得一阵难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仿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只有我,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从何去,没有根源,亦没有归宿。”
薛婉婷沮丧地说道,却是暗中瞧着小枝的反应,见小枝果然动容,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缓缓说道:“姑娘,你想听听奴婢的故事吗?”
薛婉婷看向小枝,假意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小枝神色严肃,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盯着薛婉婷失落的眸子:“诚如姑娘所说,一个人要有来处,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要有过去,这样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但姑娘,小枝想说的是,有的人的过去只有痛苦和不堪,要来毫无意义,不如丢弃!”
小枝有些激动,几度哽咽,薛婉婷突然就有些后悔了,但她没有退路,她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如此!
小枝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奴婢的娘原本是城郊一处村子上猎户之女,在打猎途中救了奴婢的父亲,那时奴婢的父亲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书生,身无分文,过不下去就想要上山上吊自尽,却被奴婢的娘亲救了。后来娘亲不顾外祖父的反对,嫁给了什么都没有的父亲,说到这里本也是一段佳话,可男人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父亲在母亲的帮助下,很快便在城中有了自己的铺子,做着些皮草野味的生意,随着生意越做越大,父亲的心也越来越大,同着对面一家米铺的小姐暗度陈仓,最后竟逼迫娘亲带着还不足五岁的孩子自请离去!”
小枝的眼中已经有了泪水,随时都会掉落下来,薛婉婷伸手将小枝拉着坐到床边,安慰地说道:“都过去了。”她没有劝小枝不要难过,因为小枝有难过的权利,经历了那些事情,怎么能不难过呢?她也没有说恶人自有恶报,因为她知道这个世上的神明从来都不是善恶分明的,好人永远比坏人先走一步,而坏人继续逍遥世间,要想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只能她们自己亲自动手。
小枝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将眼眶的泪水强忍了回去:“姑娘,奴婢知道,但那老东西丧尽天良,为何老天却不收他?奴婢的娘亲和外公那样好的人,老天爷却要夺走?那个时候奴婢也不过十岁未到,有时候奴婢在想,是不是真如那老东西所说,奴婢天生就是一个扫把星,谁占谁倒霉?克死了外公和母亲?”
薛婉婷静静听着,心中却默算着时间,在她将小枝拉着坐在床边时,已经暗中给小枝下了药,不肖一刻,小枝便会发作,从而沉沉睡去,而小枝现在情绪激动,再加上合理的解释,小枝会以为自己是因为情绪激动从而晕厥,而她则可以借此换上小枝的衣衫,借着今日是丫鬟出府探望亲人的日子,办一些自己该办的事情。
果然,只见小枝原本还神情激动,却眼见着身体软了下来,跟着便是晕了过去。薛婉婷见状也不迟疑,立即将小枝扶上床,麻利地解开小枝的衣服,穿到了自己的身上,小枝比她略小几岁,衣服穿在她现在消瘦的身体上很合适。
“小枝,有些事情,有些时候是需要我们自己去解决的,人们信奉神明,期望着神明的庇佑,但我们也不要忘了,人定胜天,我们自己的命运,本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薛婉婷轻轻拍了拍小枝的肩膀,端着药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