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棺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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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人人都嫌弃的棺生子，说简单点，就是从死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据我爷爷说，当年，我娘在河里漂着，就把她捞了起来，想看看还能不能救。
救起来才发现，我娘大着肚子，但我娘早就没气了。
没人领的尸体，爷爷一般不打，但已经打上来了，爷爷看她可怜，就打算到岸上，埋了，也算入土为安吧。
但没想到，我娘肚子动了，爷爷估计着孩子还活着，犹豫再三，一咬牙，就剖开我娘的肚子，把我救了出来。
当时，我气息已经很弱了，但还是活了下来。
后来，我爷爷找了个地方埋了我娘，我就跟着他在船上生活，爷爷给我取名刘凡，希望我的一生平平凡凡。
村里的人都害怕我，从死人肚子里出来的，谁能不害怕呢。
小时候，谁家小孩都不敢和我玩，如果和我玩，被大人看到，免不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大家都叫我棺生子，都嫌我晦气，不爱和我说话。
我就更不愿意到岸上玩了，整天和爷爷在船上生活，这条船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我也爱听爷爷给我讲故事，其实也不是故事，而是爷爷这些年遇到的事，以及打尸人的行规。
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十分有趣，经常缠着爷爷，让他讲给我听。
爷爷告诉我，赚死人钱的不光只有打尸人。
还有湘西赶尸人，专门把尸体送回故土。
藏族会将人尸体放到野外，让野兽和老鹰吃腐烂的人肉。
不管哪一种，都是积阴德，走阴踏阳的，虽然人们都忌讳他们，但其实应该受人尊重的。
我爷爷这种，村里人都叫他“水鬼”。
每年溺死的人不计其数，有生活无望自杀的，有河边玩耍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有被杀害抛到水里去的，不管哪一种，都需要用到“水鬼”。
我跟着爷爷，见过形形色色的死人，爷爷教我怎么打捞，也教我游泳。
一开始，看到那么多淹死的人，我害怕的不敢下水。
爷爷瞪着眼睛说，“胡闹，水鬼不会游泳，怎么做水鬼。”
每当我哭闹不下水的时候，爷爷就一脚把我踢下去，看我在水里扑腾。
就这样，我慢慢长大了，在水里一个猛子能游出去好远。
有时候跑岸上去，小孩们骂我是棺材子，我就打他们。
常年游泳，我身体要比一般孩子壮实很多，一般都打不过我。
等他们父母追来，我就跑水边，一个猛子下去，他们只能站在岸上，嗷嗷的骂我几嗓子，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即使他们找到我爷爷，我爷爷也只是冷冷的说一句，“管住嘴，就少挨打。”
后来慢慢长大的，就懒的和他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17岁那年，在一个天刚蒙蒙亮的清晨，我听见爷爷在说话。
我钻出去，看到爷爷背着我，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男人声音低低地，我只听到断断续续的。
“妻子……捞出来。”
我忍不住走过去想听清楚男人在说什么。
走进才发现，这个男人不是村里的人，穿着打扮也不像村里的人，感觉挺有钱的样子。
“一定捞出来，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捞出来就行，我不能让我夫人在水里。”
爷爷看我醒了，对我说，“刘凡，起卦。”
打尸人，也是有行规的。
赚死人钱，会倒霉的，何况一辈子都赚死人钱呢，在水上，就要听水里的仙的话，否则，这钱赚了，也没命花。
爷爷每次打尸体时，都要起一卦，卦象显示可以捞，就去捞。
如果卦象显示不能捞，那就是水里的仙要留下这个人，人是不能和仙抢人的，给再多钱都不能捞。
我又钻到船里，取出爷爷的卦桶。
里面有一枚钱币，要让来的人摇桶，钱币出来后，正面朝上，就是可以捞，反面朝上，就是不可以。
我把卦桶给了那个男子。
男子摇晃了几下，钱币掉到地上。
反面朝上。
爷爷说，“这人不能捞。”
男子“噗通”一声，就给爷爷跪下了。
声泪俱下，“求求您了，老爷子，没有别人能捞啊，我夫人不能就这么不管了，求求您了。”
“不行，行规就是行规，破不得。”
爷爷转身就要上船，男子抱着爷爷的腿，“老爷子，我求求您了，我夫人是刘家庄的刘米娥的女儿，您认识吗？您认识的是吧。”
爷爷楞了楞，“刘米娥的闺女？你说的是真的？”
男子看爷爷有所缓和，急忙说，“千真万确，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
爷爷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我一辈子捞人，就破一次例，但愿不会怪罪下来。”
爷爷扶起男子，“刘凡，上船。”
男子千恩万谢。
上船后，我先找了只鸡绑到船头，然后撒了些酒下去，这是打捞之前的必须要做的，就类似请水里的仙吃点喝点，不要和我们计较。
“走。”
我摇着船桨，顺流而下，天刚蒙蒙亮，水里雾气很大，一阵风过来，吹的我直打哆嗦。
这水里的规矩，爷爷一直耳提面命说不能破，可这次怎么就破了呢，这刘米娥我知道，虽上了年纪，但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容貌娇美，难道是爷爷以前的相好？
我自己心里嘀嘀咕咕的，手里船桨摇的起劲。
越往下走，雾气不轻反而更重。
我跟着爷爷打捞过无数次，但这次真是感觉很诡异，再加上岸上那一卦，我心里也觉得毛毛的。
“爷爷。”我开口叫道，想着聊聊天，壮壮胆子。
“不要命了，闭嘴。”爷爷声音不大，但能感觉到话语中的怒气。
打尸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尽量别说话，以免惊了冤魂。
我吐了吐舌头，卖力的摇着船桨。
远远的雾气中，我似乎看到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这个男的溺死和女的溺死，在水里的状态是不一样的。
因为盆骨重量不同，男的在水里是趴着的，而女的是仰着的。
我眯着眼睛想看看这个是趴着还是仰着。
仔细辨认半天，我才发现这也不是趴着也不是仰着，这是一双脚在水面上，而身体在水下，就好像倒立在水底一样。
这个发现让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我刚想喊爷爷，爷爷似乎听到我心声，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伸手让我闭嘴。
我赶紧捂住嘴巴，尽量别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