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天使_第311章 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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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跟你聊过其它话题吗？”闻伊问：“比如说古殇国的课题、比如说家庭亲人，或者询问过你的身体状况？”
张清远看了她一眼：“他只是说我脸色不太好，让我注意身体，没有再问其它的。”
“那古殇国呢？”
“我只跟他说过我是襄大教历史的老师，没有提过古殇国，没有跟他提及过我的工作，他也没有细问，平时我们就是简单聊聊。”
“聊什么？”
“他的父亲和母亲。”张清远神色复杂的说：“他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他父母非常恩爱，家庭很幸福，他爸爸聪明睿智、才华横溢而且非常顾家，不上班的时候会在家里陪伴他们母子，周末的时候会开上车带他出去郊游，还会给他养的狗和猫洗澡，陪他养花种树，给他用纸板拼过很多模型车。”
他情绪显的十分低沉，轻声说道：“他当时看着很消瘦，好像大病初愈，但他的神色表情很幸福，一直抿着嘴不停的笑，我看着他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青弦，如果当年我没有执著于寻找古殇国，依玲就不会生出二心，我们也不会离婚，是我做错了。”
闻伊抿抿嘴：“这些应该是青弦哥哥小时候请求你为他做的事情，但你一直没有时间去做，对不对？”
“是啊...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活该我落到这般境地，只是可惜了两个孩 子。”
张清远盯着照片上的人，眼眶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考古学家，让那些深埋在地下的秘密重现人间，婚后不到3个月我就外出进行挖掘工作，直到青弦出生后，我才请了三天的假匆匆赶回来看了他一眼。”
闻伊也垂下视线，凝望着张青弦的眼睛，他的眼神非常诡异，瞳孔就像是散的，看上去双眼无神，透出一种颓废和茫然，透过这双眼睛仿佛能看到他空寂的灵魂。
她不明白，什么样的环境会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其实秦朗的眼神也很诡异，幽如静潭，寒如深渊，乍一看上去会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惧感，但他的眼神让人一眼看不到底，会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戒心。
然而张青弦的眼神却让人很容易就能看明白，仿佛他没有什么秘密，事无不可对人言，偏偏就是这种坦荡，反而让人觉得不对劲。
“他1岁半就会说话，两岁的时候就能背好几首古诗，3岁的时候依玲坚持把他送进了学前班，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矛，当时学前班的老师是我们历史学院老院长的小女儿，非常喜欢他，文学院的古云常常把他抱回家，三番两次说要认他干儿子，只是依玲不同意，他小时候我非常忙碌，偶尔回家的时候，他就闹着想去郊游，想要一辆车，想要养狗养猫养小鸡，我一心扑在研究上，刘依玲不爱猫猫狗狗，严辞拒绝了他的要求，我每次回家他都会小声的向我请求，让我去说服依玲，可是我每次都会忙忘记。”
张清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双眼看着窗外，“他有个好朋友是医学院王教授的儿子叫王保山，当时王教授去国外考察学习，回来的时候给王保山拿回一个汽车模型，风靡了整个襄大，其它孩子没有汽车模型，便纷纷用木头和纸板自行拼装，首先组装成功的是土木建筑工程学院曾教授的儿子曾念，当时曾念跟青弦同班上学，青弦非常羡慕，在家里跟我提过好几次。”
“那是什么时候？”
“他6岁多的时候，那时我和跟你父母亲刚刚发现东汉女尸，在墓下待了好几个月，回到学校后没日没夜的研究墓志铭和帛书，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青弦硬央求依玲带他来找我，然而我只来的及抱了抱他，连话都没有说上三句。”
“家庭幸福、父母恩爱、父亲的陪伴、全家一起郊游、养宠物、 拼装汽车，这些都是他儿童时期最为渴望但没有得到过的，这种情结在心理学上叫“蔡戈尼克效应”，简单来说就是人都在追寻小时候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他故意接近你，就是想通过对你的讲述，假装自己已经完成了梦想，借此寻求心理满足。”
“心理满足？”
“这些他求而不得的事情需要你才能完成，只有你参与其中，他才能得到满足，换句话来，这些事情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些小游戏，只有你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比如说出门郊游，如果没有你，那郊游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汽车模型不是你送的，他也不会觉得开心。”
张清远沉默了一会，攒着手里的照片，缓缓捂住了脸，眼角的泪水从他的枯瘦的指缝里滑落。
闻伊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时也将头转向窗外，她没有办法说什么安慰的话，因为这个时候再多的安慰也是多余的，没有人能对张清远感同身受。
自从离婚后，张清远就开始后悔，当刘依玲带着儿子远走他乡、漂洋过海时，他的悔恨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25年来，他从来没有停过思念和寻找自己的儿子，他想亲口说一声对不起，亲自祈求儿子的原谅，能够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然而事世蹉跎，25年后的今天，他未曾见过面的儿子为了报复他，生生把自己变成了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是我害了他，是我亲手毁掉了我的儿子，是我亲手毁了依玲一辈子。”张清远嘶哑着声音哀泣：“我不但毁了亲生儿子，还毁了欧云，她是我最为器重的学生，她是一个好孩子啊，我才是罪魁祸首啊...”
“爸...”闻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清远用力揉了把眼睛，泪眼摩挲的看着闻伊：“如果你们抓到他，会不会将他枪毙，欧云会不会也被判死刑？”
闻伊沉默了一会，才艰涩的开口：“这要看法院的判决。”顿了片刻，她又补充一句：“如果自首和主动交待犯罪事实，会影响最终的判决结果，但是青弦哥哥至今行踪不明，我们也无法肯定他究竟在不在国内，而云姐笃定我们没有证据，所以闭口不言。”
“让我去跟她说吧。”张清远看着她。
闻伊用悲哀莫名的目光看着她，轻轻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