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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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没想到好好一个漂亮少年，对人态度竟然这般恶劣。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看过来时，叫人不禁心头发怵。
但是一想到自家主子的态度，婢子又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家姑娘说了，若公子愿意，赵家万贯家财，皆为陪嫁。”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酸溜溜道：“赵家可是当地有名的富绅，赵老爷膝下仅有一女，没想到便宜一个有妇之夫。”
想到赵家的丰厚家产，婢子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挺直腰杆道：“我家姑娘大度，是不会介意那些个通房妾侍的......”
“你说什么？”
秦清握住谢策的拳头，从他怀里出来，示意他稍安勿躁。
时下风气开放，女子出门鲜少会戴帷幕。
秦清虽然算不得什么绝色佳人，倾国倾城，但好歹华安长公主继承其母容貌，生的艳色无双，雍容华贵。要知道太后娘娘当年家世低微，完全就是凭着那一张好相貌才能获得帝王宠幸，生下两女一男。
至于韩亭，若不是长相儒雅俊秀，华安长公主也不会看上他。
父母亲都生的不错，秦清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秦清看着婢子，慢声道：“听闻赵家是当地富绅，那么赵姑娘身为独女，想必也是读过书的。你侍奉在侧，但凡耳濡目染，也该知晓礼义廉耻，怎么就张口闭口，辱人妾室？”
周围议论声逐渐小了下去。
若说容貌，谁能压的过这秾丽精致的少年？
可秦清不卑不亢，眉眼沉静，那张瓷白小脸没什么情绪，站在谢策身边，恍若皑皑白雪中的孤鹤，叫人不敢轻视。
只论这通身气派，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婢子顿生怯意，哪怕她再怎么不懂，也知道秦清方才那话意在何处。
明着是说她不懂规矩，但谁又听不出是暗指自家姑娘毫无礼义廉耻？
原先还暴怒的谢策忽然安静下来，跟个小媳妇似的，等着秦清为他出头。
秦清又道：“赵老爷家财万贯，能走到今日，自然是经营得当，而不是靠着无所不为的土匪手段。今日彩楼招亲，原是喜庆之事，我夫妇二人不过误入，以赵家门风，料想赵姑娘是绝不会做出强买强卖的恶劣行径。”
“你且回去，将你所见所闻一五一十据实相告。”
“赵姑娘高风亮节，若因你之故，叫人误会成觊觎有妇之夫，你可真是......死不足惜了。”
言罢，秦清对周围客气道：“烦请各位让个路。”
大家伙被她一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身体不由自主让开道路。
就见秦清牵着谢策的手，头也不回走了！
一场闹剧，才刚刚开始有了一点苗头，甚至还未产生风暴，便在秦清的三
言两语下消弭于无形之中。
至于那位见色起意，觉得谢策二人好欺负的赵姑娘，都被戴上了“高风亮
节”的高帽了，加上秦清话里话外，句句夸赞赵家门风，除非她是真的不要脸也要将谢策抢回去，否则......
“哼！”谢策一脸的不高兴，这个破地方，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冒出来？！
把他好好的兴致都扫没了！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啦。”趁人不注意，秦清踮起脚尖轻轻吻他，蜻蜓点水般触碰脸颊，就像是羽毛挠着心头，让人心痒难耐。
谢策握着她的腰，刚想低头，秦清一本正经道：“不可以。”
谢策：“......”
他明明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谢策哼道，“就准你亲我，不准我......？”
秦清抬手十分熟练地捂住他嘴，压低声音道：“有人看过来了。”
谢策立马精准无误地找到那个人——跟在母亲身边，手里拿着拨浪鼓，一双清澈眼眸好奇地瞅着秦清二人的......五岁男童。
谢策凶巴巴道：“看什么看？再看收钱！”
吓得男童连忙抱住母亲的腿，褐色衣裳的妇人回头，就见一个生的跟雪中琉璃似的姑娘紧紧捂住边上郎君的嘴，同他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秦清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一刻也不敢久留，拉着他连忙回了酒楼。
她还没说话呢，谢策就哀嚎一声，从后面抱住她，“怎么会有我这么命苦的人？好好走着路都能被打，还要被一个小孩子欺负......要不是我机灵，那个球都要把我砸毁容了！”
“哪有这么严重。”秦清忍俊不禁，要不是自己亲眼目睹，还真要被他这“我是天底下最倒霉最可怜的人”的架势给骗过去。
谢策抱着她不松手，脑袋搁在她脖颈，哼哼唧唧地诉苦。
“我差点就要被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给抢了！说不定是看我长得好看，想将我以高价卖了！”
秦清连忙道：“我买，我买。”
谢策道：“那她要是把我关柴房，让我干苦力呢？”
秦清不假思索道：“报官！”
谢策：“......你为什么不救我？”
秦清推开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
“我去救你，然后一起被抓起来干苦力吗？”
“......”好像也是。
不对，也是个屁啊！
谢策继续缠上去，“我不管，我就是受委屈了，你要好好安慰我......”
至于怎么安慰，当然是受委屈的人说了算啊！
他可是差点就被强！取！豪！夺！了！
“明天就走吧？”深夜，伺候秦清沐浴完，两人躺在床榻，谢策还有兴致给她编辫子，“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早点离开。我们还有好多没去过的地方呢。”
“好不好？阿宁......”
“嗯好......”
秦清困得不行，眼皮子都掀不开了，现在不管谢策说什么她就会回答好，只希望他快点闭嘴，让她安心睡觉。
不知什么时候，边上没了声音，秦清再也撑不住，习惯性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位置，睡前迷迷糊糊冒出一个念头——
是大家都这样呢，还是单他特别一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凡跟那些事沾边，他每回都能这么精力旺盛，亢奋得很。
好在这一路下来，谢策也不是时常放肆的。
要不然，秦清真的要让他睡地板了。
下一个落脚的地方，有个很美的名字。
秋枫镇。
他们来的正巧。
这是秋枫镇最美的时候。
每到秋日里，镇子上的枫树便会换上新衣裳。大片大片金灿灿的叶子在风中飒飒作响，已经做好迎接远来客人的准备。
金乌洒下光辉，远远望去，那一棵一棵成排的枫树好似金黄色的热浪在云中翻滚，美不胜收，壮丽无比。
秦清一时看呆了。
盛京鲜少种枫树，就是有，也都是孤孤单单的，和每个内宅中的女子一般，他们的一生被困在深宅大院，除非自己努力，越过那高高的墙院，才有获得喘息的机会，能够瞧一瞧墙外的世界。
秦清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枫树。
金灿灿的枫树。
沐浴在日光下，金光闪闪，就像是金子做的一般。
“谢策......”
“嗯？”
“好好看啊。”秦清由衷感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在她贫瘠的生命，即便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枫林，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谢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满眼惊艳之色，看着她被震撼到了的呆傻模样，就连最开始的那一声吸气，都是那么可爱。
可爱。
也让人心疼。
一片枫林算得上什么呢？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日子，可以一起去见她没有见过的风景。
他会永远陪着她。
秋去春来。
在这个一贯让秦清畏惧的冬日，他们一同撑伞走过历史悠久的断桥，于湖面泛舟，在船舫之中围着火炉煮茶，茶香四溢，窗外小雪不歇，如柳絮纷飞，为城墙与树梢都裹上冬衣。
他们走过山间小道，惊扰了偷吃的松鼠；山道崎岖，灰蒙蒙的天色中，谢策背着秦清一步一步爬上山顶，在吐出的白雾中，亲眼见证旭日东升的壮观奇丽。
他们在梅林中和一群孩童捉迷藏，不论来几回，谢策都能以最快速度抓住秦清。
毕竟，会自投罗网的傻瓜，只有一个。
他们应好客村民留宿，一个淘米一个烧柴，笨手笨脚的人总会获得嘲笑。秦清用冰凉的还带着水渍的手从身后捂住谢策的脸，把他冰的一哆嗦，难得开怀大笑。
埋在地底下的好酒得以重见天日，这是村民们最高规格的招待。
谢策滴酒不沾，出门在外毕竟还是要有防范心。倒是秦清好奇在他杯口中浅浅舔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红晕立刻飞上脸颊。
“谢策！”
那双冷清如雪的眸子仿佛落满星光，倒映着他的模样，在这个宁和的夜里熠熠生辉。
“谢策，谢策，谢策......”这一晚上，谢策去哪儿，秦清就跟到哪儿，哪怕被打趣“你家夫人好生黏人”，红着脸也不肯撒手。
“谢策，你不要离开我。”月色撩人，抱着他的腰不停撒娇的人更磨人。
“叫我什么？”
“谢策！”
“还有呢？”
“阿策？”
谢策忍不住捧起她的脸，眼眸含笑，轻声问：“还有吗？”
秦清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夫君！”
她搂着谢策的腰，跟奶猫撒娇似的，一声接一声：“好喜欢你，好喜欢好
喜欢！”
秦清仰头，眼眸亮晶晶，问：“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吗？”
“......可以。”谢策喉咙滚动，心里默念，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就亲亲，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做！
等隔日酒醒，秦清看着一脖子的蚊子印，震惊道：“你乘人之危！”
谢策当然不认账啦，信誓旦旦说出昨晚秦清做的事，秦清反而指责谢策信口胡说。
秦清认真又严肃：“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撒娇！”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下一个落脚点，也没有分明。
可惜秦清不能饮酒。
不然，谢策非叫她天天喊夫君不可！
信口胡说的明明就是她！
收到盛京传来的书信，已经是二月里。
接近小半年过去，别说秦沅等人想念，就是华安长公主都坐不住了。
彼时，秦清和谢策在小溪边抓鱼。
漫山遍野的迎春，纤枝婆娑，点点金黄，春风的怜爱抚摸，便叫它们欢喜不已，如天神慷慨洒下黄金，铺就半山美景。
这样的鲜艳夺目，足以叫人用余生来铭记。
谢策废了老大劲才抓上来两条鱼，活蹦乱跳的，溅了他一身水。
秦清招手道：“阿娘来信了，让我们快些回去呢。”
谢策被这两条鱼折磨的气恼不已，“回去也得先把饭吃了啊！”
“不要。”秦清一口拒绝，两人在厨艺上毫无天分，甚至不如谢绾绾。
真要是让谢策把这两条鱼烤了，说不定他们也不用回盛京了。
没办法，谢策只能把鱼卖了，用赚来的几文钱，给秦清买了一碗馄饨。
问他为什么不吃？
谢策臭着个脸，“吃不下！”
他感觉身上都沾染了鱼腥味！
好不容易回去沐浴完换了衣裳，谢策非要秦清再陪他用一点。当地镇子虽然不大，美食种类却是十分丰富，比起繁华的盛京有过而无不及。
启程回家的那一日，天气出奇的好。
酒楼的掌柜送了他们一坛当地有名的桃花酿，秦清谢过，看着伙计们将他们的行李一一搬上马车，扭头却发现谢策不见了。
掌柜的忙道：“那位公子去后山了，说即刻就来。”
后山栽了一片桃林，许多读书人都喜欢去那吟诗作对。
这是他们刚来，谢策就知道的时事情。
本想给秦清一个惊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夫人是哪里人呀？”掌柜的十分热情好客，陪着秦清等待，还不忘攀谈。
“盛京。”秦清微微一笑，还未说上几句，就听见一声——
“阿宁！”
她下意识回头，便见少年抱着十多枝桃花，远远朝她一笑。
“这位公子，倒是十分用心啊。”掌柜的忍不住感叹。
“......是。”秦清回过神，轻轻点头，目光落在谢策身上，就再没舍得移开。
“我夫君，他向来待我很好。”
谢策这个小心眼的，看不惯秦清和别人相谈甚欢，加快脚步来到她面前，第一句话就是：“在聊什么？”
秦清没理会他，与掌柜点头致意。
“希望来年，我与夫君还能见到这样美的桃花。”
掌柜的哈哈大笑：“届时一定扫榻相迎！”
谢策还在傻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什么夫君？
她她她她她，她竟然有朝一日，会在外人面前，喊他——
“走了。”
秦清接过学策怀里的桃枝，见他还有些不可思议，忍俊不禁，轻声道：
“夫君。”
春光明媚，他与桃花争艳。
不出意外，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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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神像前，他字字泣血，
所念皆所愿，所求皆所得，
若万劫不复，亦九死不悔，
“当真不悔？”
“不悔。”
一生所爱，
生死无惧。
——【第三卷：繁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