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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明月何时照我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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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晟话音刚落,忽然一把匕首穿破纱窗,直奔燕晟的门面飞来。

郑卓瞬间踢翻桌子,桌面高耸挡住燕晟,只听“咚”的一声响,匕首牢牢地扎在桌子背面。

虽然防住了匕首之灾,可桌上的火烛翻倒,灯油撒落,刚好落在燕晟的脚边。

燕晟伤了左臂,行动不便,来不及躲开。灯油沾上灯芯的火种,迅速蔓延开来,很快就盘上燕晟的裤脚,蚕丝制成的衣物迅速被点着,燕晟的半身之下竟然成了火人。

郑卓踢开桌子,扑倒燕晟,强制燕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总算是压灭了火苗。

这顿冲撞,燕晟左臂痛的直哆嗦,只得勉强道:“晟真是多灾多难,难为厂公了。”

屋内一片漆黑。

郑卓小心地将燕晟扶到床上,点亮随行火种,仔细查看燕晟腿上的伤势,窥见一片赤红的烧伤,郑卓恼恨地请罪道:“小人行事不周,让大人受苦。”

燕晟摇头道:“晟只是小伤,你去点灯,瞧瞧那边。”

郑卓依言掌灯,发现这把匕首还挂着一张字条,上书:“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郑卓大怒道:“胆敢在西厂面前装神弄鬼!小人必定将此人绳之以法!”

这字条上的字迹龙腾虎跃,力道满满,却毫无章法,只能说自成一家。

这样的字迹,燕晟还碰巧见过一人写过。

那时他被祁王提拔为兵部尚书,身为兵部长官,又碰上大战前夕,燕府门前难免多些人情往来,败军之将前来求情,有匹夫之勇想披挂上阵,有胆小之徒请求辞战守城……

而败军之将的请辞之中便翻到这么一篇不忍直视的字迹,并且纸张也褶皱不堪,隐隐还有血迹擦在纸上,细细嗅来还有一股铁锈味……

燕晟并不像寻常长官那般将此文丢入废纸堆中,反而仔细研读一番。

陛下兵败如山倒的背后,实则是扎入了瓦剌的包围圈。

大同在陛下撤回后第三日沦陷,后路断绝;居庸关下守着一批虎狼,前方围堵,并且陛下与也先在宣府死战后,损伤过半,撤退时分,陛下派出去的探子和先遣军队均被瓦剌逐一击溃并掉包,粮道与栈道一齐都阻断……

陛下捆在土木堡之中,粮草断绝,饮水全无,死战不利,不幸被俘……

瓦剌来势汹汹,陛下随行军四下溃散,有一部分竟然逃回京师,跪求燕晟网开一面……

其中险情,燕晟看的心惊肉跳,也先果然图谋不小,陛下与祁王虽筹备两年,终究还是轻敌冒进,落了圈套。

燕晟正视落笔署名处:许国敬上。

许国此人,燕晟有所耳闻。

这人曾年少成名,后备受郭赓折辱,落魄之时受祁王推举之恩,为陛下征战平定荆襄之乱,成为陛下亲征随行的将领之一。

如今虽惨败逃回,但罪不至死……

燕晟心生恻隐,将此封陈情呈给祁王。

前些时日,燕晟等文官向太后施压,请太后以大局为重,立祁王为帝。

可所有的奏本,太后都留中不发,祁王也一度被太后架空。

数日被迫无所事事,祁王收到许国的消息,大喜过望,连忙让燕晟随行,去许国所在地一叙。

没想到马车兜兜转转竟然驶入Y国公府上。

许国与魏淮两人候在门外,见到祁王便行跪拜大礼,跪在地上恸哭,哀嚎道:“陛下北猎遭遇瓦剌,当时局势混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臣等惶恐不安,寻不到陛下,无奈之下只得败北而归,求殿下……殿下……”

许国不敢说,魏淮膝行两步,叩首道:“求殿下宽宥我父。”

祁王皱起眉毛问道:“Y国公安在?!”

魏淮连忙爬起,许国仓皇避开,魏淮引着祁王和燕晟入府穿过垂花宫门,沿着抄手游廊小道,一路走向Y国公主卧。

原来Y国公在战场上被次子强行带回后,就一直绝食关在屋内。魏淮实在不知所措,才求许国走祁王的路子。

当年许国与魏淮一战,反而不打不相识,魏淮向来不许外,许国也不与一个勋贵子弟过分计较,两人便这样结下友谊,没想到这不着调的友谊在今日还发挥大作用。

祁王听着魏淮前言不搭后语地将大战的情形讲个大概,心中早就憋了一股火。

祁王毕竟是帝王家,在祁王看来,她的皇兄都没能回来,凭什么你们这些臣子可以安然地回来请求宽恕?绝食又如何?没准她的兄长落在也先手中,连吃食都没有!

祁王没有听魏淮絮絮叨叨地请罪,对Y国公紧闭的房门直接一脚踢开,骤然一声巨响,骇得英国公颤颤巍巍地从床上惊坐起。

祁王消瘦的身影立在门口,仿佛冬日里的一把刀,刺入Y国公心窝里。尤其那双与先帝神似的眸子,冷冰冰地看着他,那份无喜无怒的失望就已经将他谋杀。

Y国公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下,跪在地上嚎哭道:“老臣……老臣罪无可赦。”

祁王微微闭上眼,仿佛不忍直视英国公的丑态,又仿佛失望到了极点,半晌只丢下一句道:“国公是明白人,当知道武安君的旧事。”

武安君白起,一生战功无数,未曾败绩,但由于私人恩怨拒绝出兵,被秦昭襄王赐死,自刎而亡。

祁王提到武安君,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有疑虑吗?

祁王劝Y国公自戕以全晚年忠义之名。

听到祁王劝Y国公死,魏淮当场就炸了。

他差点丢了半条命将老爹从战场上抢回来,就让祁王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赐死了?!凭什么?!

魏淮也不收着力气,一条胳膊掐住祁王的喉咙,直接将祁王撞到门上,怒吼道:“这场败仗可不是我父的过错!”

魏淮的力气不小,祁王白皙的脖子上很快浮现一圈带着指印的狰狞淤青。

燕晟不忍祁王受伤,连忙劝阻道:“魏公子莫要冲动!”

魏淮瞪了燕晟一眼,虽然没收回手,但还是松了手劲,让祁王可以呼吸。

燕晟转过头劝祁王道:“殿下,当下正是用兵之时,Y国公宝刀未老……”

祁王踹开魏淮,推开燕晟,指着魏淮呵斥道:“陛下令本王监国,就算瓦剌兵临城下,本王也与京师共存亡,陛下亲征令尔等护驾,可尔等丢弃陛下自行归来,还妄想苟且偷生?!”

呵罢,祁王转向Y国公道:“国公一生从无败绩,可别让自己晚节不保,配不上皇考赠与的那把弓。”

说罢,祁王转身便走,瞥见燕晟欲言又止的模样,警告道:“先生与Y国公有故,此时应该避嫌才是。况且兵部还有大事等着先生定夺,先生莫要舍本逐末。”

祁王的刻薄寡恩着实让燕晟大惊。

自他与祁王重逢以来,祁王先是藐视人命,再是大殿上以弓箭威胁群臣,如今又是轻易赐死有功的旧臣……

若是面对三年前的祁王,燕晟会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即谏言,迫使祁王遵从正道;可如今燕晟只觉得无力。

燕晟无奈地苦笑着,自己头脑一昏选定的主子,便是不合心意,又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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