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阴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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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生而为人,究竟该怎样活出自我这件事,柳沉舟是不明白、更不理解的。
回顾柳沉舟的曾经,只有修行。
他如同深处迷雾却身怀罗盘的旅人,在雾中行走到了无路可去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而当他回顾自己走过的路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后大雾弥漫,他除了自己外一无所有。
想到这里,柳沉舟独自一人站在窗旁,他昂首眺望着清君门的山河,入目的却不再是郁郁葱葱的群山,而是染血的硝烟之地。
在弑师后的当夜,他出现了幻觉。
——原来,就算我下杀手的时候无知无觉,但我的下意识仍会搅得我不得安宁啊。
看着这片泛着血雾的杀戮之地,柳沉舟叹息了一声。
只是一声叹息的空隙,他就看见了无数的怨灵从群山中向他奔来,这些景色他十分熟悉,但却从不在意:
柳沉舟虽对生死没有概念,可就算如此,他杀死过的人,还是会化成厉鬼让他每夜都不得安宁。
只是做噩梦的人不在乎,所以柳沉舟任由这些鬼魂在他的脑海中哀嚎,他都毫不在乎。
事到如今,他甚至能在冤魂的哀嚎中安眠,也能在鲜血中沐浴更衣。
但,一个女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那是柳沉舟的母亲,只不过她也是柳沉舟的梦境中的一抹冤魂。
每当她出现时,这个女人手中都拿着一柄钝刀,尖叫着对柳沉舟的额头劈砍下去——
这时柳沉舟的母亲在生前最后做的事。
这个女人想杀了自己的儿子,却被自己的儿子杀死。
柳沉舟在少年时就弑母了。
只不过当时的柳沉舟只懂得杀戮,并不明白那个浸满泪水的、想要杀他的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母亲?
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直至柳沉舟长大成人都没有答案,他生长在偏远的蛮荒之地,在出生后7岁时就被父亲放逐进野外独自生存,美其名曰,让他成长为一个男人。
而柳沉舟也的确天赋异禀,他孤身一人在一片荒野中熬过了他的童年,为了生存去效仿兽性,也因此失去了基本的人性。
所以当他以幸存者的身份回归家庭的时候,他的母亲不认他,他的父亲想利用他,而柳沉舟呢?
他只杀戮,直至有一天,他与外出云游的沈无争相遇了。
柳沉舟想到这里,他抬头眺望天边的皓月,忍不住低声喃喃道:
“柳沉舟啊,你是想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止境的欲望,还是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平淡却真实的生命?”
少年的柳沉舟答:他要追求无止境的欲望。
这就是沈无争第一次见面时对柳沉舟提出的问题。
在那之后,无父无母、孤苦漂泊的柳沉舟就有了一个师父,长了一副高人的脸,性子却极其冷淡且偏激的师父。
沈无争的朋友很少,柳沉舟在修行的时候只记得沈无争每个月会固定前往一个地方与一名高手过招,但每次他回来的时候,身上都伤痕累累,看起来像是吃了大亏。
柳沉舟不在乎,沈无争也不说,师徒二人的日常仍是修行,但谁都不关心谁。
都说师父如尊长,但这似乎不适用与柳沉舟与沈无争这对师徒身上。
他们好似除了修行外,互相只是对方的陌生人。
好在柳沉舟的天赋极高又肯吃苦,因此一帆风顺地成了清君门的活招牌——半仙道士,柳沉舟。
沈无争教会了柳沉舟许多的东西,他甚至还教会了柳沉舟如何折磨对手,将世上那些磊落的、阴险的招数与伎俩都教给了他,唯独没教他如何生活。
柳沉舟从未学过该如何成为一个正常人,他也没有机会去学习。
等他好不容易站在顶点、终于有空去看看世界的模样时,他发现他更忙了,因为有一个天道要守,而这个天道,并不是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可荒唐的是,柳沉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守护什么。
况且柳沉舟发现,似乎只要自己的实力能独步天下,那么他的性格与处事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这是好事么?
不知道。
柳沉舟不理解,但他欣然接受了这点,毕竟扬长避短是人的天性,他也不能免俗。
所以他干脆毫不在乎外人对他的评价,只是用实力让所有人闭嘴。
他做到了。
他也更加孤独了。
想到这里,柳沉舟的余光又瞥见了在庭院中吸取天地灵气修行的柳北朝,这个长相神似沈无争的少年沐浴在月光下,像是披了一层银做的纱。
此刻的柳北朝好似沐浴着一身仙气,不落凡尘。
柳沉舟下意识地憧憬起来,他看得入迷了,可也因此一夜未眠,直至清晨破晓时他才不可控的、在恍惚中睡了过去。
正因为如此,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时的柳沉舟脸色自然是很差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盯着自己看的柳北朝,阴沉地发了脾气。
所以,本该由专属的传讯兽去传达会议信息的事情,变成了柳北朝亲自一个一个去请。
清君门的主峰是清君峰,但商议大事的时候,却是在远处的朝云峰上召开。
朝云峰,也是清君门群峦中的一处山峰,它并不是最挺拔的,亦不是最秀丽的,更没有什么故事。
但正因为如此,它的平凡为它披上了一层天然的隐形衣,清君门上下所有的重要会议,都在此地举行。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长老会了。
清君门的长老有三名,分别是黄袍白发的沈以年,玄袍白发的左铮,与白袍黑发的楚霜。
他们之中不分尊卑,一律平起平坐,本来三人因性格问题偶尔还会有些摩擦,可等云老三加入后,他们有了一致排外的对象,反倒变得更团结了。
云老三这个上古余孽,在他们这种‘后起之秀’的眼中,算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东西。
天道降下之后修仙的人,其实大多都与最初的原生修仙者有隔阂。
这种隔阂不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导致的,反倒是一种……类似于种族之间的歧视。
好似在这些遵从天道修仙的人眼中,像云老三这种凭借自己的本事修仙、而后又归于天道管辖的修仙者,不配与自己平起平坐一样。
这种想法很怪异,云老三甚至都是一头雾水的被排斥了,可他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久而久之,云老三也懒得争取了。
毕竟歧视在一开始就存在,他又何必为一些虚无的东西证明呢?
所以当云老三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被邀请过来的人时,自然也并无意外,面对这三个看似活了很久,但实际上在他眼中都是后辈小子的修仙者,他甚至都懒得生气。
“哟,都在呢。”
云老三打了一声招呼,自顾自就坐在了一个被独立出去的位置上——这是给他预留的座位,看起来就像是被排挤的一样。
柳沉舟不管,云老三不问,被孤立的事,也就这样成了。
“兄长马上就来,请各位稍作等待。”柳北朝毕恭毕敬地对面前四位长老行礼,就离开了。
三位长老自然也不是瞎子,他们自然也发现了柳北朝的不对劲。
等柳北朝离开后,三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可谁都没把心中的疑惑率先说出来:好似谁先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就会染上不幸一样。
云老三可不管这个,他见这三位小辈如此犹豫,干脆就说道:
“怎么样,像沈无争吧?你们谁听过柳沉舟还有个弟弟?这事儿不对劲啊。”
这话一出,三位长老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云老三身上,可他们仍没有接话,不过他们目光中的好奇心却出卖了他们。
他们想问,可这看起来像是柳沉舟的事。
柳沉舟的事……是他们管的起的么?
显然不是。
但人都有好奇心,更何况还是这个像沈无争的柳北朝的事,清君门三大长老都是沈无争过命的兄弟,自然也对这个叫柳北朝的少年额外关注。
“想问又害怕?”云老三对此嗤之以鼻。“那就别问了,大家就这样难受着,我觉得也不错。”
话音落地,三位长老又互相对视一眼,其中黄袍白发的沈以年与沈无争是同姓的结拜兄弟,二人关系最深,因此也就率先开口问道:
“云长老,可是有头绪?”沈以年问。
“有什么头绪?就这柳北朝长得那么像沈无争,这还用看吗?”云老三大大咧咧地说道。“找个人查查,看看沈无争的情史,看看他是不是留了一个孩子,看看那个柳沉舟……”
云老三还未说完,便感觉一阵风吹开了窗棱。
眨眼之间,一身月白长袍、神似仙家的柳沉舟就出现在了桌前,他侧目颔首,对着震惊的四位长老淡淡地说道:
“诸位长老,久等了。”
在柳沉舟面前,没有人再敢说他的闲话了,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云老三,此刻都闭上了嘴,正襟危坐了起来。
“在谈论开天塔一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诸位长老。”柳沉舟说着就落座在至高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清君门四大护法之一,段天琊,已经死了。”
话音一出,除了云老三之外的三个长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杀了他?”沈以年问。
柳沉舟瞥了一眼云老三,三位长老见状,也齐齐看向了云老三,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云长老,无冤无仇,你为何对段护法痛下杀手?”左铮沉声问道。
“那是我徒弟杀的,也是出于自我保护,怎么,不行吗?”
云老三也没想到柳沉舟上来就给他出难题,虽说尧庚年现在的确不算是他的弟子,但自己毕竟委托了对方去救陆吾,若是此时将尧庚年的身份暴露了,恐怕对陆吾不利。
可谁知柳沉舟不依不饶地问道:“你的徒弟,真的是你的徒弟么?”
“什么?”
云老三一愣,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柳沉舟,突然想起了这人与尧庚年是旧识的身份。
那他在这里如此刨根问题……难道说,他想假借段天琊之死,处理掉自己,并举清君门上下之力,杀死亲眼目睹沈无争死亡真相的尧庚年?
云老三想到这里只觉得脊背发凉,可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为尧庚年说好话。
“当然是我的徒弟,这还有假的不成?我云老三收徒,有那么随随便便吗?我肯定不要二手货啊。”
“是么?”
“那当然了!”
“那你的爱徒现在何方呢?”
“在……在……”云老三顿了顿,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我家陆吾为了给我寻药身陷绝境,他正前往救援的路上呢!!”
“当真如此?”
“不信你查!”
“……”
柳沉舟也没想到尧庚年竟然会参与这种救援的事情,一时间有些被打乱了针脚,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瞬间无处使用了。
柳沉舟不是一个玲珑的人,他实际上极其不善于随机应变,所以面对这种变数,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规避,毕竟这件事可以慢慢处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谈。
云老三见状也舒了一口气,并开始跟随着柳沉舟的话进入了正题——开天塔。
此时此刻,尧庚年与言灵儿在仇铭岳的陪伴下,正跟随着伤痕累累的鸣冬鹰的指示,离开了清君门,前往不知名的远方。
这还是尧庚年来到这个临光大陆后,第一次算是正式地离开清君门的地界,前往外界出游。
鸣冬鹰的伤势不清,言灵儿本意是想先替他疗伤,可它却护主心切,死活不愿意让言灵儿帮它治疗伤口,反倒是振翅高飞,急切地想要带着尧庚年等人去往陆吾的所在地。
正因为鸣冬鹰急切的心情,让刚刚学会飞行的尧庚年一路上无心去欣赏沿途的风景,他只有专心致志地驾驭着新的火凤羽翼,才能勉强跟得上前面带路的鸣冬鹰。
鸣冬鹰速度之快,甚至让尧庚年有些吃不消。
“一个畜生居然能为了主人做到这种地步?尧哥儿,你说这个世界上的仙使,好像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啊?”
言灵儿自然是懒得飞的,她欣然地被尧庚年公主抱在怀里,搂着尧庚年看着前面的这只雪白的仙鹰,自言自语道。
“怎么不可怕。”继续骑在尧庚年肩头的仇铭岳反驳道。“仙使的契约,对于这些灵兽来说,就是失去自我的一个过程,你看这只鸣冬鹰好似是关心主人生死,实际上它也有动物求生的本能,主人身死,它也活不成,明白吗?”
言灵儿恍然大悟,看鸣冬鹰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感慨变成了平平无奇。
——原来如此,是为了自己的存活啊。
言灵儿正想着,鸣冬鹰突然俯冲下去,尧庚年见状也连忙跟了下去……
穿透云层之下,尧庚年不知道自己飞了多远,但他却看见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嚯。”仇铭岳感慨的声音从尧庚年头顶传来。“好家伙,千年前的东西了,云老三那个上古余孽要找的东西,果然也是老古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