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禁锢生命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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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昭坐上马车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打鼓。
其实要算亲疏的话，她和太子妃傅氏的关系并不算特别亲厚。因为自从太子成亲以后，沈誉就鲜少与太子同行了，连带着顾云昭与太子便就渐渐疏远了。
虽然上一次因为沈曦的事顾云昭主动找了太子妃，但那里面牵扯著利益，顾云昭一直觉得太子妃会点头，多半还是因为太子殿下。
所以这一时半刻的，她想不到太子妃究竟有何急事，需要这样火急火燎地把她召进宫。
马车从长安街飞驰而过，一路往皇城直奔，最后停在了朱雀门。
推门下车的时候，顾云昭就看到了站在城门口一脸焦虑的朝露。
“顾……夫人！”朝露见了顾云昭，急忙迎上了前，一声“姑娘”差点脱口而出，在看到顾云昭已是一身妇人打扮后，她才急急改了口。
“朝露姐姐。”顾云昭颔首与她寒暄，“不知道太子妃娘娘这么急找我来……”
“夫人随我进宫再说吧。”朝露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侧身示意顾云昭先行。
高墙外隐隐秋意浓，甬道内清风徐徐来。
顾云昭垂首跟着朝露直奔东宫，快到殿宇前的时候她才发现东宫大门紧闭，门的两边各站着一个身形健硕的嬷嬷。两人都是阴沉着脸不见和善之色，看到朝露来了才转身将宫门推开了些许。
宫内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前院连一个宫女也瞧不见，隔得老远，顾云昭就看到屋檐下站着一抹笔挺的身影。
湖蓝的对振收腰托底罗裙配了绘银宽频尽显腰身，水芙色的绣花淡淡的开满双袖，青丝乌发高盘成乌蛮髻，插著银玉紫月簪，举手投足间的风韵都是高贵逼人的。
“太子妃娘娘。”顾云昭快步上前福身行礼，抬头的时候却生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傅氏的那双眼睛红肿不堪，眼底淤青透显，双颊凹陷，唇白生裂，整个人看上去像病了一般，似乎被迎面而来的风吹一吹就会散开了去。
“傅姐姐……”见自己方才请安行礼太子妃似并未听见，顾云昭便换了个称呼又开口道，“我是云昭。”
察觉到有人靠近，傅氏猛得回神，狠绝的眼中透出一丝迷茫和绝望。但很快的，在看清顾云昭的脸以后，傅氏的眉眼却忽然就柔和了下来。
“你来了。”她浅浅一笑，口吻平淡又随意，“可用过午膳了？”
顾云昭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下意识就用余光扫了扫一旁的朝露。
见朝露猛地直摇头，顾云昭便回道，“来的匆忙，还未曾用膳，不如今儿我就斗胆，和傅姐姐讨一顿御膳？”
“呵呵。”太子妃的笑声渐渐清朗，“顾云昭，你可知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就不喜欢你。因为你和沈曦一样，仰仗着身上的那点儿体面，总爱在人前装模作样。可你们到底有什么好骄纵的？沈曦且先不说，你不过是个将军之女，比上不足还企图攀龙附凤，简直不知好歹！”
“让太子妃娘娘不喜，是云昭的过错。”顾云昭闻言只不慌不忙地跪下，迎上傅氏的目光中却闪过一抹心疼。
太子妃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她，眼光中蓄著的泪水顺势滑落。
“可怎么……就是你撞见了本宫拚命都想要捂住的秘密呢！”
她话音刚落，只听双门紧闭的书房内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紧接着，乱糟糟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有人大声地喊著“滚”，有人轻轻地喊著“殿下”。
顾云昭心中明了，忽然起身上前牵住了太子妃的手，转身对朝露道，“姐姐带个路，让我能和太子妃娘娘单独说会儿话。”
朝露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直接将太子妃和顾云昭带到了东院的耳房。
“这是宫女们平日里歇脚的耳房，今儿这偏殿没有人，咱们娘娘就……就拜托夫人了。”
“皇后娘娘可知道今儿这里发生的事？”见朝露转身就要走，顾云昭忽然问了她一句。
朝露止步，正要作答，太子妃却先她开口道，“母后气病了，人现在还没醒。”
顾云昭察觉到自己掌心中的太子妃的手在微微打颤，她连忙冲朝露点点头，然后迎上了太子妃模糊的目光。
“顾云昭……本宫……真的没有办法了，不能说，说不得。人人都当本宫与殿下是鹣鲽情深，可谁知道本宫这十年的青春是这样葬送在这个金碧辉煌的殿宇里的。你知，本宫第一次看到殿下和……和他在一起时，本宫可是怀着孩子的！”
顾云昭屏住了呼吸，她忽然在傅氏的身上看到了上一世自己的影子。
当年的傅氏，一跃成为太子妃的时候，一定也是骄傲自负、运筹帷幄的。她心系太子，满怀天下，肯定想着当自己坐拥后宫成为万人之上的时候，是怎样的光耀门楣，璀璨无双。
然而眼前的路看上去有多花团锦簇，脚下的深渊就有多黑暗肮脏。
“傅姐姐，你想让皇上废储吗？”
太子妃愣愣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废储。”顾云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或者说，太子殿下，他真的还想要这个储君之位吗？”
“我，不知道。”太子妃猛烈地摇头，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和惶恐，“你……你果然大逆不道，顾氏，本宫今日是魔怔了才会把你喊来，本宫只是心里慌，本宫……”
太子妃说著说着便没了声音，只怔怔地扭头看向了太子所在的书房。
那间书香之屋，可以说是她傅江吟这辈子梦魇的开始。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被另外一个精壮英挺的男子压在身下，她亲耳听到自己的枕边人告诉她，他爱那个人，为了那个人，他想挣脱身上所有的枷锁。
多可笑，她的夫君，堂堂太子殿下，坐拥著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匹及的至尊荣华，可他却亲口告诉她，这是禁锢他生命的枷锁。
那么谁来告诉她，这深宫十年，她孤寂一人，为了这个心有所属的男人瞒下了所有，替他挡住了宫里的无数流言蜚语，任凭所有人都来看她这个尊贵的太子妃十年无出的笑话，她这一生背负的枷锁，又该找谁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