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想要豹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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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白虽然懒,可他有一个常人所不能及的优点——起得早。
这跟睿王柴枭的教育有着直接的联系。
他们一家三口还在李家村时,柴枭便时时教育李非白要早睡早起。
那时李非白尚年幼,早睡和早起一个也做不到。
可睿王和王妃并不是一般人,他们二人并未像绝大多数父母那样慢声细语地教诲或是直接上手打孩子。
这两人选择了一种更秀的方式——为了让李非白早起,他们只做两口人的早饭,起得最晚的那个没得吃;为了让李非白早睡,每到天黑后这夫妻俩轮流给他讲鬼故事。
在父母无微不至的折磨中,他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虽然李非白年纪已经不小,但人的习惯只要一养成,便很难改变。
可,天冷可破。
他挣扎着起床洗漱后,将太师椅搬到门外继续晒太阳。
李非白拿了毯子盖在身上,双手交叠后又放在肚子上。
自打出了界山,他就有些坐不住。毕竟还未及冠,算来仍是个少年人。少年们总对自己认知以外的世界怀揣着强烈的好奇心,李非白也不例外,刚到光州之时天天出去撒疯。
现在不一样,魏迦陵就在东苑住着,他一伸头就能看到那变|态的院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西苑哪里也不能去。
谁知道他前脚一出门后脚会出什么事儿?
他最近也跟着明月看了不少的话本子,话本子上那些死去的角色通常都是因为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歹事必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哪儿有危险就去哪儿。结果显而易见,就是去送人头的。
李非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才不去送人头呢。”
他宁愿日日枯燥地晒太阳,也不会像那些蠢货一样将自己送到鬼门关。魏迦陵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源自精神上的压迫剥削往往比身体上的伤害要痛苦百倍。
只是魏迦陵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着实让肃王府有些难堪。这中间虽然有些恩怨纠葛,但人死不能复生,况且是慕秋雨自己要去送死,谁都拦不住。
李非白痛心疾首地晒着太阳,感叹世事无常。
他眯了一会儿,清晨的冷风阵阵刮在他脸上,有些疼。
李非白摸了摸自己的脸——嘶,来光州久了,皮肤好像都变糙了呢。
得想个法子去泡泡温泉什么的才行。
打北边来了俩人,一高一矮,亲亲密密的,李非白眯着眼缝都知道是谁。
“哥!早!”明月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李非白挑眉看了一眼他们紧紧拉扯在一起的小手,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小懒虫,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萧潋不待见他,不是很想跟他打招呼,碍着明月在旁,只是点点头就算过了。
明月抱着萧潋的胳膊晃悠:“他要带我去看花豹。”
李非白干啥啥不行,凑热闹头一份。
“花豹?”他来了精神,“我也去!”
萧潋自然不能拒绝。
“一起去吧。”
三人一道向外走。
今日正逢半月一次的休息日,萧让一早就带着如意出了府,魏秋水和裴宁更是没了影儿。
李非白的脸皮厚,他才不管合适不合适,有热闹的地方就不能少了他。
“从哪儿弄来的花豹啊?”他比谁都兴奋。
有他在,萧潋便没办法跟明月说悄悄话,烦躁得很,一点儿都不愿意搭理他。
“夫君说是吐蕃送来的豹子。”明月思索道,“他还说那豹子的牙和爪子都没了…啧啧,我听了就心疼。”
李非白笑道:“妇人之仁…它要是尖牙利爪俱在,伤了人怎么办?”
明月叹息:“虽然说是这么个道理,但万物有灵,它本应在山野自由自在地生活,却因人的一己私欲而被捉来,还去了爪牙…明明它才是最可怜的…”
李非白眉心一拧,正要辩驳,冷不丁看到萧潋在向他使眼色。
他渐渐明白了萧潋的意思——恐怕去爪牙的命令就是自己这妹夫下的。
李非白无奈,很明显萧潋想讨好明月,却差点翻了车。没准儿自己一会儿还要自己替他兜着。
关花豹的地方离肃王府不远,就在平时安置使者的驿馆内。肃王萧潋实打实是个好女婿,即便大魏亡了也没想着自己建使馆。
驿馆在肃王府东面,院落不大,不过四进。
吐蕃的新使一大清早便穿得一层又一层翘首以待,远远地见了来人,兴奋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见了亲爹一般。
李非白见了那人,不禁一愣,指着他对萧潋道:“这是吐蕃使臣?”
萧潋颔首:“没错。”
李非白被那使臣逗笑了——眼下虽然入了冬,但毕竟还没下雪,不至于冷到连围脖都缠了五六层的程度。
使臣见了萧潋夫妻,忙不迭行礼。
萧潋摆了摆手道:“王妃想要看那只花豹。”
使臣冲着萧潋和明月媚笑:“本就是送给王爷王妃赏玩的,请随臣下来。”
说罢,抄着手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非白觉得奇怪,不禁问道:“这吐蕃人倒是有趣,居然这么怕冷?”
使臣听到这句话后,身子明显一僵,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萧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兴许是怕孤一个‘不小心’捏断了他的脖子罢…”
“原来如此。”李非白恍然大悟,“看样子捏断人脖子这事儿你没少干啊。”
萧潋偷偷瞟了一眼明月,见她神色如常,依然一副好奇的样子,想来并没有因此厌恶他,这才悄悄放下了心。
三人与使臣并侍卫一同入了院子,直直地向后院走。
“王爷不知道,这花豹已经八岁了,等同于一个人的壮年。我们便将它关进笼子里放在后院,用铁链子锁了,不怕它逃出来。”使臣边走边道,“王妃可以看,但是不要接近它,臣下担心您会受伤…”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后院。
院中央的青石板上有一座巨大的黑色铁笼,上面覆着层层锁链,依稀可见里面的两抹淡黄色身影。
李非白定睛一瞧,眉头纠结在一处。
他拽过旁边抄着袖子缩成鹌鹑状的时辰,厉声斥道:“你们吐蕃就是这样喂豹子的,竟然还丢了个姑娘进去?!”
明月也气不打一出来。
笼子里不仅有一头巨大花豹,还有个衣着怪异的姑娘,正被豹子摁在怀里瑟瑟发抖。
“草菅人命!”明月气得发抖,指着使臣道,“是没有别的肉喂了不成?你们当初怎么把人弄进去的现在就怎么把人弄出来!”
萧潋凉凉地一瞥,使臣见状,脖子缩得更紧。
他轻轻地拍着李非白的手,欲哭无泪道:“殿下们息怒…那人不是我们关进去的…是她自己要进去的…”
李非白手上一用力,将他推到一边。
“这话你也就骗骗鬼。”他冷笑道,“有人送上门给猛兽果腹?要不要我把你也送进去?”
使臣脸色一白——他就知道来光州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这位肃王不是个善茬,前头那几个都被捏断了脖子,要不是他欠了君主不少的人情债,打死也不会来光州触这个霉头。
都说他们吐蕃人野蛮,呸,光州人更加野蛮才对。
腹诽归腹诽,命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使臣滚到萧潋脚边哭诉:
“王爷您听臣下解释…那笼子里的不是旁人,正是这花豹的主人,原先是迦摩的公主,后来我们君主收了迦摩,迦摩皇室就将她和这花豹进献来了…”
使臣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有模又有样。
“这花豹不让人近公主的身,我们既怕伤了人又怕伤了豹,这才不得已把这俩关在一起的…不信您瞧着,这豹不会伤她分毫的…”
李非白听他解释后,渐渐地敛了杀气。
明月有些好奇,便要靠近笼子去看。萧潋眼疾手快抓住了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去。
李非白天不怕地不怕,慢慢靠近了笼子。
笼里的花豹察觉有陌生人靠近,警惕地转过头来垂首面向他。
被它摁在怀里的少女同时也抬起了头。
李非白是第一次见豹子,也是第一次见异族的少女。
那花豹足足有一人长,尾巴也有半个身子的长度,毛皮油光水滑,淡褐色的躯体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外黑内褐的圆斑。豹子的耳朵圆润无比,若不是它那双茶色的眼瞳正死死盯着他,李非白几乎以为这是一只无害的大猫了。
然而让他更加惊奇的,是豹子怀中少女的相貌。
少女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张圆长脸儿,下巴却尖尖的。她五官与旁人不同,有些像男人——倒也不是男人的那种犀利,就是眼窝比旁人要深,鼻梁比旁人挺拔,上下睫毛浓密异常,一双朱唇也是细细薄薄的样子。
她的眼睛同身旁的花豹一样,是淡淡的茶色。
李非白瞅了白天,感觉她长得…不知道怎么形容,太凉了,比眼下光州的天气还要凉。
他试探着跟少女对话。
“你是被人关进去的,还是自己要进去的?”
少女秀致的面上闪过一丝迷茫。
她身旁的花豹微微张口,发出一声怒吼。
李非白赶紧捂住了耳朵。
少女抬手摸了摸豹子的头,那豹子便收了声音,还扭头在她手下蹭了蹭。
得,这也不用问了,一看就是一家人。
众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萧潋将明月留在原地,嘱咐她不要过来,自己走到了李非白的身边。
豹子看到萧潋,身上毛发顿时炸起,又有要吼的架势。
萧潋不愿意理这畜生,只是低低地开口,说了一句李非白听不懂的话。
笼子里的少女听到萧潋的话后,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彩。
她摸了摸豹子,似乎是想要让它安心下来,自己便开口同萧潋说话。
李非白抱胸听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也不知道他俩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心里只有三个字在不断地重复——好家伙!
好家伙,这萧潋,居然还会外语!
学会一门外语十分重要,他李非白可不就是吃了文化上的亏?
亏他之前一直以为萧潋是个武夫,现在看来这人居然深藏不露。
“你们说的什么啊?”李非白终于忍不住插嘴了。
萧潋瞧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李非白感觉有些轻视的怪异。
只见那笼子里的少女抬了抬手指向李非白。
萧潋一怔,摇了摇头,又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
李非白觉得,他俩这是在说他的坏话。
这可不能忍!
李非白怒道:“好啊,你俩是不是觉得我铁定听不懂,说我坏话来了?!”
萧潋又回头看了一眼李非白,那神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嘲讽。
李非白这下真的炸毛了。
“你们到底说我什么了?”
萧潋笑了笑,无奈地冲笼子里的少女说了最后一句话。
少女居然笑了起来。
这蛮夷之地的凉薄面孔,笑起来的时候居然异常艳丽。
但李非白心里觉得,他们铁定是在骂自己了。
萧潋并未对他解释什么,只抬手对使臣道:“将笼子打开!”
使臣一愣,忙说使不得。
“王爷…这豹伤人,可不能轻易打开笼子…万一伤了您…”说归说,使臣心里偷笑,万一伤了您我们君主会高兴死。
萧潋不以为然:“它伤不了孤。”
使臣心底想要发笑——他们吐蕃的一位勇士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坟头草不知道有多高了。
还好他今儿穿得厚实,一会儿那豹子出来先啃了萧潋,再啃了他的大舅哥,最后啃了他娇滴滴的小王妃…不,还是将王妃掳走献给君主比较好。
使臣对明月道:“猛兽危险,还请王妃去屋内一避。”
明月摇头:“他在哪儿我在哪儿。”
使臣无奈,只得唤了驯兽师来,自己则躲到屋里扒开了一道窗户缝瞧。
驯兽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外面的锁链,打开了笼子上的枷锁。
那花豹见笼子被打开,居然不动弹。倒是它怀里的少女,轻抚了那豹子几下后,不知道对它说了什么,从豹子的怀里施施然走了出来。
她走到萧潋跟前,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节,又扭头看向李非白,咧嘴又是一个艳丽的笑。
李非白眉头一皱,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真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