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遇流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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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明月和萧潋从墓室里出来,走到了四里山帝陵的入口。
她掀开了马车门帘,见如意蜷缩在里面。而如意看到公主安然无恙,几乎就要嚎啕大哭。
“殿下…都怪如意睡得太死,竟让那歹人得了手。”她抄起旁边放着的昨夜萧让为她们新买的衣服,系成一个结勒在自己脖子上,悲痛地告别道,“奴要去地府向娘娘谢罪。”
柴明月目瞪口呆,她急急地拽住了衣服,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柴明月斥道,“什么歹人得了手?你睡得像只死猪一样,哪里被得了手?”
如意惊了,公主的美貌可是排皇字第一号,只消往那一站,方圆数里内的雄性哪怕是条公狗也要发情。今早刀疤脸说公主和他主上在墓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血性方刚共处一室,如意听得心都要碎了。
而看公主衣衫整齐的样子,她幻想中的你来我往强取豪夺的事情竟然都没有发生?
如意本不太信,她拉开车帘看了看萧潋,便瞬间明白了。
“怪不得,我就说嘛,看不上殿下的男人眼睛都瞎了。”如意开始分析,“不过这人虽然瞎了眼,长相倒还不错。俗话说得好,自古烈女怕缠郎,殿下跟他在一起久了,被征服是迟早的事。”
柴明月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眼下我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如意已经想好了公主会说诸如“这个男人要养我咱们俩都要跟他走为他洗衣做饭生孩子”之类的话,她有大无畏的为公主牺牲奉献的精神,抛头颅洒热血都不在话下,何况是侍奉眼前的这位瞎了眼的伟岸美男子。
然而殿下每次讲话都那么的出其不意直攻要害。
她听到公主说:
“如意啊,你想不想去西北啊?”
如意并不愚蠢,听闻此言,犹如五雷轰顶。
抛头颅洒热血简单,左右不过一下的事儿。
然而西北关外的风沙可是实打实的红颜夺命刀,千刀万剐全部用在如意白嫩的脸上。
如意神色复杂地道:“不是我不想去,可是西北人彪悍,咱们也人生地不熟,为何非要去那儿受罪呢?”
柴明月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但要说将她独自一人留在元京,那是万万行不通的。但是有的人就是如此,像一头没头没脑乱撞的小猪,你不鞭笞她一下,她永远不知道往哪里走。
柴明月将她推出了马车,将厚重的车门帘合上。
如意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马车,又扭头看着身后的士兵们和不远处的帝陵。
一阵冷风袭来,她咬了咬牙,打开车门爬了进去。
柴明月半眯着眼,实则正在暗戳戳观察着如意的动向。
如意爬到她身边,狗腿地替她捶背捏肩。
“奴发了誓要追随殿下,不管是西北还是西南甚至说东洋,奴都会跟着您。”
柴明月睁开了眼,若有所思道:“西南也不错,那边蛇虫瘴气多,孙兵定然不会找来。”
如意的五官挤成了包子,嘴唇颤了颤:“奴誓死相随。”
柴明月开怀一笑,歪在马车中的榻上。
“咱不去西南,仍是去西北。”她娇笑,“今儿开始也别叫我殿下,大魏都没了,这声‘殿下’实在不妥。如今我已经有了义兄了。”
如意敏感迅速地捕捉到了其中信息,身为首席贴身女官的她对公主的命令向来遵从。
她极快地改口唤了声“小姐”,又指出了一个问题:“小姐的义兄是哪位?”
柴明月伸手掀开了窗毡,指着边上骑着高头大马的瞎子王道:“喏,便是他。”
威风凛凛的瞎子王萧潋坐在一匹照夜白之上,虽然他看不到,但毕竟他的马又不瞎。
武人本就耳聪目明,所以在外行事鲜少直接议论他人。
久居深宫的柴明月和如意不懂,已经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纵然萧潋没有偷听墙角的癖好,那声“义兄”仍然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偏过头,朝着她们微微颔首示意,尽量表现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来。
看到他眼上血迹,如意窒了一瞬,但宫廷修养仍逼得她伸出大拇指高声道:“神威英武好男儿也!”
萧潋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满意地转回了头。
下一秒便听到这言不由衷的婢女窃窃私语:“小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破铜烂铁也收…”
神威英武好男儿嘴角抽搐了一下,冷着脸策马向前,不愿再听到这婢女多哔哔一句。
元京至光州,要翻过一片绵延群山,渡过一条汹涌大江,最后跨入一片沙漠——沙之城后,便是目的地了。
按照他们正常速度行进,走官道需要十五日。
显然之前萧潋来时的那个速度是不正常的。
两颗黑亮的脑袋挤在一起,细白的手指对着张舆图指指点点。
如意伸长了手指,从元京这头为起点比了一拃,然而连那处群山都没有跨越。
“我的龟龟,光州那么远?!”如意哀嚎,“我老家到元京一指不到。”
柴明月也比了一拃,不过是比在了如意的脖子上。
“你的脖子也没有一拃,孙贺的刀都比这个长。”
如意缩回了脖子,继续看舆图。
柴明月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图案,感叹当年先祖打下柴魏疆域之辽阔,心内又怒自己亲爹不争,好好的江山不守非要搞那些邪门歪道。
若问会不会难过,答案是肯定的。起码她记得自己年幼时,太清帝也曾将她背在背上,走过禁宫那道长长的宫墙。
她眸中红色宫墙的影子渐渐变淡,琥珀色的瞳仁映出舆图左上方那片黄色的疆域。
那里是光州,是萧潋的地盘。此后她便要跟他一道去光州,永远生活在那个地方了。
萧潋竖起了耳朵,转头问道:“什么声音?”
萧让屏息凝神,听到马车里传来咿咿呀呀的“铁马响丁丁,宝殿冷清清”。
柴明月唱了一句,如意便接了:“飞过蓼花汀,明月离不了元京…”她还将唱词儿改了改,借着公主的名号唱出自己心中所想。
萧让头痛地翻了个白眼:“靡靡之音…靡靡之音啊…怪不得她柴魏亡了国…”
说着他看向萧潋,见对方面无表情——或者说被眼上的白布挡住,让人看不到他表情。
因着天下大乱,孙贺早已派兵加紧了京畿地区附近安|防。萧潋一行人并未走官道,而是按舆图上的位置走山路直行。
元京背靠群山,谓之界山。界山之大,一拃量不下。
界山山脉有个特点:群山无峰,山顶齐整,像是被天人用阔斧削去一般。山与山之间路途平坦,有些地方甚至寸草不生。这就非常方便胆大有钱朋友又多的旅人来往。
而相应的,有钱人时常出没而又偏僻的地方,总会滋生出一波又一波的盗匪来。
萧潋由于近来失明,耳力比普通人要好一些。
他侧了侧耳,打了个手势。
众将士勒马停住。
一块巨石自山上滚下,恰好落在他们前方十丈之内。
柴明月和如意吓了一跳,拨开车帘便向前看去。
山中跃出十几个彪形大汉来,皆持铁锤斧钺等霸道杀器。他们见巨石没有砸到人,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地朝萧潋一行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