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惊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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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看着太子那阴沉的脸,唇角浮起一抹冷笑,轻叹道:“这就急了?你果然对严漪如念念不忘。”
太子压着怒气:“母亲为何要杀她?严家已是无权无势,漪如能妨碍母亲什么?”
“你为了她,竟敢来质问我。”王皇后不紧不慢道,“还说她不曾妨碍我?”
太子盯着王皇后,没有说话。
“你以为严家是你想的那般无害?”王皇后道,“文德皇后在时,严家有多呼风唤雨,你不记得了?连你父皇犯了错,都要严祺的父亲严孝之去向圣上求情,我当年为了让你在宫中立足,对文德皇后和严家毕恭毕敬,甚至到了曲意逢迎的地步,你莫非忘了?如今好不容易把他们打下去,他们就该认命,好好待在南阳才是。那日我在万寿节宴上看到严漪如那妖里妖气招蜂引蝶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定是起了什么鬼心思。不想你竟就着了道,看着坑就跳了下去。”
她看着太子,神色严肃:“严漪如是什么人,当年先帝和文德皇后为你而人指婚之事,京中谁人不知?你将她收入宫中,且不说太子妃,圣上会怎么想,朝野会怎么想?若是寻常人家里的膏粱子弟,日子过得荒唐些,别人说两嘴也就罢了。你不一样,你可是太子!韦家和赵王有多咄咄逼人,你不是不知,便是无风的时候还要弄出三尺浪来给你搅事,你倒好,自己给人递上那现成的把柄,莫不是失了智!”
太子依旧没说话,双眸深深。
“为了让我在宫中立足。”他重复这王皇后的话,倏而浮起一抹讥讽的笑,“从小到大,母亲便是这么说,我也无不遵从。可母亲果真觉得,对付了严家和韦家,我这太子之位就能安稳么?”
王皇后听得这话,脸上浮起一抹异色。
“这话何意?”她问。
“父皇当年为何要让王竣做我的侍读,又舍严祺保王承业?”太子缓缓道,“这些年,父皇对王竣可谓恩荣浩荡,人人都看在眼里。母亲以为这是为何?难道真是为了王家么?”
手中的茶杯定住。
王皇后看着他,目光狐疑。
皇帝因身体抱恙,这些日子,都住在御苑文心斋后面的小阆苑之中。
正逢三月,此间亦繁花盛开,各色散养的珍禽行走在珍奇花木之中,不负阆苑美名。
小阆苑是一处低矮的山丘,夜里,此间颇是安静,闲杂人等早已经摒退,只偶尔有些鸟鸣。
先帝在此间有一处书斋,名叫品香阁,皇帝也喜欢这里,每日都在品香阁之中处置公务。
徐氏来到的时候,品香阁的门前挂着宫灯。灯光映着旁边的一树红桃,看着分外妖娆。
她对这里早已经是熟悉,见大门洞开着,径直走了进去。
皇帝刚刚沐浴过,正倚在榻上阅卷,见得徐氏来到,放下手中的书。
风低低吹过,挟着草木和泥土的味道,没多久,门在外头被人关上。
淅淅沥沥的雨声,将书斋里的呻吟之声掩盖了去。
突然,一记雷声炸开。
徐氏一惊,抬起头来。
“怎么了?”皇帝吻着她光洁丰腴的肌肤,轻笑道,“打雷罢了,你总是这样,许多年也不曾变过。”
徐氏躺回他怀里,看着他,轻轻舒一口气。
“陛下还记得当年之事?”她轻声道。
“怎不记得?”皇帝勾起她的下巴,道,“那时也是春狩,朕偷偷从行宫里溜出去找你。那次春狩,是朕过得最高兴的一次,可惜你已经是王家的人。”
徐氏望着他,双眸幽幽。
她的婚姻,教许多人艳羡。王承业是皇后的亲弟,王家的独子。徐氏嫁给他之后,不但让没落的母家重振,还得皇后关照,在她身边当上了命妇。在京中,没有谁敢不把徐氏放在眼里。
但徐氏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她知道自己原本能得到更多。
在与王承业成婚之前,徐氏是京中出名的美人,而东宫采选的时候,她本可凭家世跻身名册。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那紧要之时,她父亲过世,家道中落,那待选之事再与她无缘。虽然后来嫁给王承业,对徐家来说终究算得圆满,但徐氏对这个无论相貌还是才能皆平庸低下的丈夫丝毫提不起兴趣。
直到后来,她跟随丈夫入宫,见到了太子。
那时,二人不过只说了几句话,徐氏便已经知道,自己其实想要的是什么。而太子也甚是喜欢她,在不久之后的春狩里,二人一发不可收拾。
从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她轻叹一声,靠在皇帝的肩上。
“妾昨夜听说太子在行宫之中遇刺,担心得一夜未睡。”她说,“阿竣也是,前阵子骑马崴了脚,伤还未好,就要去春狩。我劝他在家中休养,他偏不在意,还说什么要到围场里练一练骑射,日后好建功沙场,报效圣恩。”
皇帝笑了笑。
“阿竣是个有志气的。”皇帝道,“倒比太子还强些。”
徐氏目光一动,忙道:“岂敢与太子相较。”
“朕的儿子,朕自己明白。”皇帝叹口气,“太子在宫中待久了,学得一身圆滑世故,做事只想着朕的喜好,全然似他母亲一般。近日,长沙王世子又来京中,朕看着他谈吐举止便觉得窝气。长沙王何德何能,竟得上天这般眷顾。”
徐氏忙道:“陛下所言差矣。那长沙王世子名声再大,也终不能大过了太子去。妾从来不信外头那些传言,都说长沙王世子多厉害,那必是长沙王奸猾,将虚名假誉加在世子身上。陛下又何必将些许流言蜚语放在心上,自寻其恼?再说,陛下也不是没有那能与之相当的臣子,北宁侯不就是一个?”
皇帝的神色缓下,看着她,微微一笑。
“朕在考虑一件事。”他说。
“何事?”
“北匈奴又要反了,朕仍要派北宁侯上阵。”他缓缓道,“这一回,便让阿竣跟着去,如何?让他去历练历练,得些功劳,将来封官授爵,不在话下。”
徐氏闻言一喜,坐起来,道:“多谢陛下……”
话音才落,忽然,窗外又响起雷声,风忽而把门吹开一点。
徐氏面色一变。
“又吓到了?”皇帝伸手搂她。
徐氏却仍支撑起身体,望着外面,目光定定。
“妾方才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闪过。”她说,“外面莫不是有什么人?”
“能有什么人。”皇帝不以为然,“宫人内侍都被朕遣走了,谁也不敢来。莫说些有的没的,再陪朕一会。”
徐氏仍神色狐疑,但不再坚持,只朝门外看一眼,终是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