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同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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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漪如,汪全神色讪讪,李霁的神色依旧平静。
漪如心中的不满又涌起来。
方才在船头的时候,她表示不会帮着隐瞒李霁的身份,而李霁一脸淡定,眼皮也不动一下。
想来,她会到这船上来的事,以及容昉和吕缙之间的这什么打赌,他全都知道。从头到尾,他冷眼看着她跳脚。心里也不知嘲笑成什么模样。
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深。加上长沙王那热衷来事的,怪不得皇帝费尽心机要弄死他们全家。
吕缙已经收了容昉赌输的钱,自然也知道了当下情形。
他看着漪如,笑盈盈的地对容昉道:“我说小女君机敏,否则那时在猎苑之中,怎能临危不惧,救下我这外孙?”
容昉摆手:“她那是不慎乱闯。若说机敏,要数小公子才是。若非小公子,漪如摔下马去乃不堪设想。”
二人大笑起来,漪如在心里不住翻白眼。
林氏亦笑,推推漪如和严楷:“还不快快与李公子见礼。”
漪如看着李霁,不情不愿地欠了欠身;“李公子。”
严楷却望着他,大声道:“阿霁。”
众人一愣,又是笑了起来。
“怎胡乱叫人?”林氏对严楷嗔道,“要叫李公子。”
严楷委屈地看了看漪如,道:“姊姊说,吕公让我们跟着他称呼。他唤世……李公子阿霁,我们也要这么叫。”
林氏随即看向漪如,点点她的鼻子:“你也不懂事,李公子可是你义兄,怎可随意称呼,你要叫他兄长。”
漪如撇撇嘴角:“他又不曾叫我妹妹,我为何要叫他兄长。”
李霁看着她,怔了怔,随即开口道:“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人,没有妹妹。”
漪如冷笑:“谁稀罕做妹妹。”
李霁也冷笑:“谁稀罕做兄长。”
“阿霁。”吕缙瞪他一眼。
漪如也被容昉拉开,唬道:“不得无礼。”
二人却仍互相瞪着,各是不服。
“啧,好端端的,在京城还互相救了命,怎在此处就吵起来了?”林氏劝道,“这义兄妹,可是圣上做主让你们结下的,哪里有不认的道理。”
“此言甚是。”吕缙道,“阿霁,你是兄长,当为表率,快唤妹妹。”
李霁理直气壮:“外祖父此言差矣,这所谓义兄妹,不过是父王和圣上的主张,高陵侯和严女君皆并非情愿。外祖父教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强迫别人认亲之事,外孙断不会做。”
漪如听着这话,心想这孩童倒是看得清楚,严祺的心思全在他眼里。
不过这事,漪如自是不能承认,反唇相讥:“李公子此言差矣,此事既是圣上钦点,我和父亲自是乐意得很。否则我父亲又怎会将我的衣裳送到府上,让我为先王妃守孝?倒是府上,嘴上说是义亲,可离开长安便音讯全无。公子明明认得我姊弟二人,还与我拜为义兄妹,今日见面,却似陌生人一般。若非我亲自去向公子求证,公子岂非就要这么继续装下去?公子说不会强迫别人认亲,莫不是其实自己不想认。”
一番伶牙俐齿,让周围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漪如!”容昉的脸终于沉下,“哪里来这许多狂妄之言。”
李霁面色一变,瞪着漪如,白皙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却一时反驳不来。
他气呼呼地站起身来,吕缙忙将他按住,皱眉:“成何体统!”
漪如看着李霁失态的模样,心中忽而生出些畅快之感。
论斗嘴,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漪如都从没有输过。就算李霁这什么被捧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谪仙,在她面前也是一样。
这才对。她心道,什么少年老成,都是骗人的,小童就该有小童的模样。
“汪全。”吕缙转头对汪全吩咐道,“将公子带回房去,午膳不必吃了。”
汪全左右为难,赔着笑:“公台,这……”
“童言无忌,吕公何必放在心上。”林氏忙出来打圆场,“小儿知道什么,斗一斗嘴也就过去了,较真做甚。若说无礼,漪如也不落下风,若要罚,漪如也该一起罚才是。你我两家能在扬州相逢,乃是善缘,当以和为贵,怎可被小儿争执扰了兴致?”
“此言甚是。”容昉也道,“重阳老弟莫动怒,小儿吵嘴计较做甚,快快坐好,再不用膳,饭菜便要凉了。”
吕缙的脸色这才好转些,看李霁一眼,道:“方才之事,便是你父亲在此,也不会轻饶,下不为例。”
李霁小脸绷着,少顷,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嗯”一声。
容昉也将漪如按在身旁,道:“看你义兄,知错就改,你也该学一学。方才是你先挑起的事端,快认个错。”
漪如撇开头。
容昉正要说话,吕缙忙道:“罢了罢了,说好了不与小儿计较,伯光兄又责备她做甚,用膳用膳。”
两边一阵寒暄,重归和乐,吕缙和容昉又说起笑来。
漪如吃两口菜,余光向李霁那边瞥去,忽而见他也正瞥着自己。
目光相触,他随即收了回去,一脸不屑。
漪如在心里轻哼一声,把一块鱼扒拉到自己碗里。
这一番斗嘴,虽是闹得不愉快,但容昉和吕缙显然并不曾放在心上。
大船沿着运河,一路开出大海。水面陡然开阔,风光壮美。
容昉夫妇每日和吕缙坐在船楼上饮茶观景,谈古论今,颇是愉快。而他们每每坐在一起,必定要将漪如姊弟和李霁带上。
漪如虽然不乐意,但这船上着实没有什么别的去处,只能乖乖坐在容昉夫妇身边,跟吕缙身边的李霁冷面相对。
最开心的,仍然是严楷。只要有吃的有玩的,他便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出乎众人意料,他跟汪全十分玩得来。
汪全曾经随长沙王南征北战,还曾去过南洋诸岛,可谓见多识广。船在大海上行走,哪怕是看到一条鱼或者一座小岛,在汪全嘴里,也能说出许多故事来。
“汪内侍去过的地方,比老夫还多。”容昉听了,也不由感叹,“老夫不曾去过南洋,自愧不如。”
汪全笑了笑,道:“不瞒容公,上次小人去南洋,还是陪公子去的,若论见闻,公子也知道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