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贵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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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业当上了扬州巡察使的事,最高兴的,当然是王承业自己。
圣旨下来之后,他又惊又喜,在皇帝面前领了旨,听皇帝叮嘱了去扬州的事务之后,随即就去见皇后。
不料,内侍说,皇后到宫学督促太子课业去了。他只得在宫门候着,临近黄昏,才终于得以召见。
皇后显然也颇是高兴,满面春风。
“我在宫学里听内侍禀报,说圣上让你去做了扬州巡察使?”她见到王承业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定的不是严祺么?”
听得这话,王承业露出讶色,道:“弟也不知。听得宣旨之时,弟几乎以为听错了。还想着这定然是姊姊在圣前替我美言,入宫来向姊姊谢恩。”
皇后看着他,诧异不已。
“不是姊姊,那是何人?”王承业干笑一声,道,“莫不是圣上突然赏识了我?”
皇后若有所思,不由地看向一旁侍奉的徐氏:“依你所见,此事是何缘由?”
徐氏从宫人手中接过茶盘,神色平静地奉到皇后面前,道:“朝廷之事,妾怎敢胡乱猜测。既然是圣上决定的,想来便是圣上对君侯赏识,临时起意,将此职交给了君侯。中宫若是有疑惑,待得见到圣上,询问一番,自是明白了。”
皇后微微颔首。
王承业见皇后谨慎的模样,有些不满道:“姊姊对我也太不放心了些。这巡察使之职,韦襄求过,严祺求过,他们都想当,怎么我就当不得?韦襄没轮到,严祺没轮到,圣上却偏偏将它给了我,说明圣上对我倚重,姊姊该高兴才是。”
皇后嗔他一眼,道:“你就是总这般老实,遇事从不肯多想一道,才一直踏足原处升不了官。这扬州巡察使,风光归风光,是好做的么?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圣上原本是让严祺去的,现在却为何给了你?这些不想清楚,如何揣摩圣意?”
王承业道:“这有甚想不清楚。一件东西,姊姊原本要给一个人,却突然给了另一人。若是后者不曾有过什么当赏之举,那边便定然是前者做了什么事,让姊姊不满。”
皇后的目光动了动:“你是说,圣上对严祺不满?因得何事?”
“还能因何事?”王承业笑一声,道,“我且问姊姊,圣上近来,狠抓朝政,鞭策太子课业,是因为什么?”
皇后道:“长沙王?”
“正是。”王承业言之凿凿,“长沙王离京之前,与严祺结成了义亲。别的不说,且说他女儿和太子的婚事。如今严漪如叫长沙王义父,若将她定为太子妃,传出去,岂不遭人笑?”
皇后喝一口茶,道:“此事,可是圣上首肯的。”
“虽是圣上首肯的,可姊姊以为,圣上心里会痛快?”王承业摇头,“圣上的脾性,姊姊还不知么。面上不说,计较全在心里。此事,到底是严祺办得不对。圣上待他不薄,可谓情同手足,他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该跟长沙王扯上一点关系。这门义亲,他嘴上不情愿,姊姊又怎知他心中如何想?若是他从此念了长沙王的好,岂非成了长沙王安插在圣上身边的棋子?这般想来,圣上对严祺有了防备,亦在情理之中。”
皇后看着他,终于露出笑意,微微颔首。
“此言不无道理。”她说。
“故而姊姊便放心好了。”王承业笑眯眯道,“我此去扬州,定然好好做事,光耀门楣,为姊姊添彩。”
“光耀门楣便罢了。”皇后却道,“你去到之后,好好做事,少喝些酒,平平安安回来我便吃斋念佛了。”
王承业哂然:“姊姊又说的什么话。”
姊弟二人合计了一番,王承业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告辞而去。
皇后独自坐在榻上,缓缓喝一口茶,若有所思。
“蔓云,”她忽而道,“你与承业成婚,也有十几年了,是么?”
徐氏蓦地听皇后提到此事,不明其意,忙答道:“正是。”
皇后看了看她,唇边浮起笑意,让她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叹道:“我有时心想,多亏了你,否则以承业的心性,只怕是个不成器的。我父亲若是还在,见得今日之事,定然欣慰,不悔当年。”
徐氏忙道:“中宫过誉。”
皇后说的不悔当年,指的是徐氏嫁给王承业的事。
跟王家相比,徐家虽然也是仕宦之家,却着实平平无奇。不过,徐氏的父亲和王皇后的父亲曾经是同僚,性情相投,两家颇有些来往。
徐氏自幼美貌,长大之后,更是成了远近闻名的美人。王父见了,颇是中意,便要徐父将女儿许配给王承业。那时,徐父本已经与另一户人家议过亲,本不应许。但在王父的坚持下,把亲事退了。
二人成婚的时候,王皇后已经是太子妃,王家在京中风头无两。而徐家却遭遇了变故。徐氏的父亲去世,生前重病缠身,花光了家财,几乎连京中的房子也保不住了。许多人都说,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婚事怕是不成了。还有传言说,徐母看女儿生得美貌,想将她送入宫中碰碰运气。没多久,王父却履行了婚约,让儿子娶了徐氏,在京中成了一段不离不弃的佳话。
“当年,我父亲说,娶妻娶贤。你知书识礼,到了我们家来,定然会操持周到,助承业一帆风顺。”王皇后微笑,“如今想来,果真如他所言。”
徐氏的嘴唇抿了抿,低眉轻声道:“这都是君侯的本事,妾岂敢居功。”
皇后叹口气:“只是,承业终究性情轻浮,我怕他当不得大任。这扬州巡察使,虽是个临时的差使,讲究却多得很。到了地方上,如何接人待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须得处处小心。韦襄从前外派过,严祺也曾跟随圣上往各地巡视,他们去做巡察使,都是有备而来。唯独承业,从小到大都在京中靠着祖荫过活,我怕他行事不慎,落下纰漏,岂非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