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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弘福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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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看着漪如,少顷,道:“我不曾这么说。”

“那么世子不妨去问问义父。”漪如道,“义父可说了,是我救了世子一命。若世子觉得义父所言荒谬,那么我也无法。”

“我并不觉父亲所言荒谬。”世子淡淡道,“那疯豹是冲着我去的,是我告诉他,你救了我。”

漪如一怔。

“你?”她尽量不将心中地吃惊表露出来,道,“你何时说的?”

“那日回到大营之后,我就说了。”世子神色平静,“而后,父亲见到你父亲,说起了认亲之事。”

漪如看着他,目光仿佛在看一只怪物。那场遭遇的情形,电光石火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当下,众人对那疯豹之事已经有了定论。突厥人勾结长安的无赖,在猎场中设下圈套,企图谋害太子。但这圈套却被漪如撞破,而长沙王世子,不过是个险些被伤的路人。他勇敢无双,见漪如落难,鼎力相助,成了整场风波里唯一风头出尽的人。

而从这样一个人嘴里,漪如竟听到了最接近真相的说法,她不由错愕。念头又一转,心不由提起。

他该不会是跟自己一样,上辈子枉死之后投来了这辈子,故而知道了这些?

“哦?”她故作轻松,“这说法,那时世子又是从何人嘴里听到?”

“无人与我说。”世子道,“我亲眼所见,自不会错。”

“怎讲?”

“疯豹还未出现之时,我就已经看到了你。”他淡淡道,“你快马加鞭穿过那树林,并不似迷路,却似要急着朝我奔过来。而后,那疯豹就突然蹿出。我那时就觉得,女君此举,定然与疯豹有关。”

漪如觉得有意思,心想,这人直觉倒是敏锐,上辈子就那么死掉,确实可惜了。

“如此说来,世子后来将我救下,也是为了问个明白?”

“我不欠人恩情。”

啧啧。

漪如心想,先前还觉得这人竟愿意以身试险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僮仆,心里有几分感动,对他有那么几分敬重。现在听着,原来是想扯平。

十岁的孩童,心思倒是多。

“世子还未说清楚,为何那时就断定那疯豹是冲着你去的?”漪如眨眨眼,“那疯豹扑的是我,当时无论怎么看,它也是冲着我来的。”

“太子身边有众多护卫,还有我父亲跟随,区区一只疯豹,就算遭遇上,也伤不得他分毫。”世子道,“我那时水土不服,刚刚生了一场小病,父亲只许我旁观,路途中的行程早已安排好。那圈套就设在我休憩之所附近,恰在我寻猎心切之时,想起了那号角之声。”

说着,世子的目光深沉:“一个巧合,乃是机缘,可巧合多了,便定然有鬼。”

漪如不以为然:“这世间尽是巧合的事也有不少,世子未免多心。”

世子沉默片刻,唇边浮起一丝讽刺的意味:“若真可如此,我母亲也不会被摆在了灵堂之上。”

漪如一愣,不由地瞥向佛前。

先王妃的牌位镶宝漆金,静静地摆在香案上。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张张口,忽而听到佛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看去,陈氏领着回去报信的小和尚,正匆匆赶来。

看到漪如,她脸上的神色显然松了松,笑眯眯地走进来。

“妾听闻女君随世子来为先王妃进香,唯恐女君不识礼数,扰了世子,故而过来看看。”她向世子行了礼,恭敬地对他说,“不知可有妾出力的地方?世子尽管吩咐。”

世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漪如,神色恢复了平静。

“已经进过香了。”他对漪如道,“女君请回。”

陈氏微笑着应下,盈盈一礼。

瞥向漪如,却发现她一动不动,低低清咳一声。

漪如看陈氏一眼,只得也向世子一礼:“告辞。”

佛堂上还要做一段法事,世子留在那里没有离开。

漪如跟着陈氏走出一段,仍然能听到咪咪嗡嗡的唱经之声。

陈氏牵着漪如的手,一路絮絮叨叨地问她,刚才在佛堂上和世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漪如自不会将那些话说出来,只敷衍地乱答一气。

“这世子也是。”陈氏皱着眉,道,“虽说他是个世子,也认了义兄,可岂有半路拦了人非要去给他母亲进香的道理?大晚上的,幸好是在寺院,若是在别处,我还以为你被掳了去。”

漪如没回答,忽而问她:“阿姆,世子的母亲是怎么殁的,你知道么?”

“世子的母亲?”陈氏看她一眼,“问这个做甚?”

“不做甚。”漪如道,“不过是方才看到牌位,心里好奇罢了。父亲将我的衣裳送去了长沙王府,说什么要代为尽孝。都尽孝了,我总不能连尽孝的人是如何殁的也不知道。”

陈氏叹口气,道:“说与你听也无妨。那先王妃当年去世之时,亦是一桩惊动京中的大事。”

世子的母亲,先王妃吕氏,出身经学世家,当年是京中有名的美人。经由先帝指婚,吕氏与长沙王八岁定亲,十五岁成婚,二十岁时,生下了世子。

这桩婚事,当年可称为美满,人人称羡。夫妇二人恩爱互敬,在京中也是一段佳话。先帝在时,长沙王南征北战,先王妃也一直陪在他身边。但就在世子五岁的时候,王妃突然在岭南殁了。

此事闹得很大。王妃明面上的死因是病故,但其中内情却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王妃是误食了毒酒。而那毒酒,原来是为长沙王准备的。长沙王为此誓要讨还公道,曾上书先帝,要严惩凶手。可那时,先帝也已经病入膏肓,无暇多顾。此事不了了之,而长沙王也就再没有回过京城来。

直到现在。

漪如听着陈氏的话,算了算日子,距今恰恰是五年。循着方才世子的言语,那传言应该确实,先王妃并非病故,而是中毒身亡。

想到世子那深黝而冰冷的双眸,漪如不由又问陈氏:“那谋害先王妃的人是谁?可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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