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千头万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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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真断气了？”高瘦男子怕他再装死，又往他身上补几刀，直到刀刃变形了，才将他僵硬的尸体踢到一旁。
男子穿上那件金丝软甲，放轻脚步去追商陆和苏芷香，再把他俩干掉，今晚发生的事才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商陆未曾受伤，他压根就不是对手，贸然出手只是白白送死，他必须得想个法子，无声无息地除掉他们。
商陆柔声跟苏芷香说话，驱散她心里的不安与担忧：“你看，那边有个运送干草的偏门，韩神医往军营水井里撒了些巴豆粉，我等守门小兵跑去方便，趁乱混进来了。”
苏芷香听说师父帮忙，心头一暖：“俞师兄和猎风他们呢？为何没陪你一起来？”
苏芷香刻意忽视满地尸骸，心里还是后怕，商陆身手极好，但双拳难敌四手，那群刺客擅长阴招，商陆身边没人照应多么危险。
“他们在军营前后门望风，我独自一人更便利，娘子无需挂怀。”
苏芷香抿着唇点点头，想起原本能跟他做朋友的李思佩，眼眶不知不觉又湿润了。
雨停了，晚风拂面更觉得冷，苏芷香蜷缩起身子躲在商陆怀里，额头轻轻靠在他颈窝：“相公，我心里好难过，与我一起被绑来的李小姐，她想不开寻短见，我没能救下她……”
话没说完，商陆蓦地停下脚步，耳根微颤听到纷乱脚步声，他借着偏门两侧的火光，看见门口围聚多名官兵，指着马厩方向窃窃私语。
“不好，有人来了。”商陆在苏芷香耳边轻声提醒，迅速转身往回走，韩神医设法帮他混入马场，他不能公然露面拖累朋友。
刚才搭救苏芷香的姑娘说过，爬过那座山就能离开，看来只剩下那条退路。
“姝画说山后就是王家村，相公，我们往那走吧。”苏芷香知道商陆想让她尽快得到治疗，但被官兵拦出去路，硬闯难于登天，况且她和商陆都不能暴露身份，否则遭殃的就是整个商家。
“娘子，暂且委屈你了。”商陆一手勾住她腿弯，一手握紧她流血的玉足，想为她止血减轻痛楚。
苏芷香忍着痛摇摇头：“相公，我不疼，真的没关系。”
商陆愧疚地望着苏芷香，分明是他没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她却全不在意，还一再地包容他，叫他不知该如何弥补。
他满怀对她的歉意，一刻不停奔向那座荒山，经过马厩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轻呼：“少夫人，少东家，请随我来。”
商陆警惕地冷眼看去，那刺客身上虽有血迹，却不像是受过伤，难道他从厮杀中逃脱，还是他无意放过一个？
苏芷香紧绷着身子不敢松懈，那刺客要是喊一声，她和商陆被官兵包围的话，那就插翅难逃了。
“少夫人，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小花的哥哥，她叫文姝画，我叫文天明，其他刺客不可能知道我们兄妹真名。”
苏芷香想起来了，他就是别人砍柴他磨刀，浑水摸鱼最在行的半吊子，原来他是文姝画的哥哥，难怪姑娘对他百般忍让。
商陆将信将疑打量文天明，他记得那个救过苏芷香的姑娘，但这哥哥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没跟姝画一起走？”苏芷香想不通，这家伙不是最怕死么，老贼被商陆杀了，他跑路都来不及，怎会去而复返？
文天明傻笑两声：“姝画爬到崖下替李夫人收尸，她拜托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快跟我走，官兵就快追来了。”
商陆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确实没有时间耽误，但眼前这刺客真的可信吗？
“那就上山吧。”苏芷香听他没撒谎，决定信他一回，但见他扭头直奔马厩，心里深感疑惑，难不成还有其他出路？
文天明指向案几后方：“那里有条密道，是老贼的藏身之地，姝画担心你们被官兵发现，从那儿走最快。”
苏芷香对文姝画是绝对信任的，对她哥哥却有几分保留，不过，一个刺客纵有再大胆量，也不敢背叛帮派投靠军营，再说老贼已经死了，他出卖商陆无济于事，无论是官府还是血焱刹，都不可能相信他。
“相公，走么？”苏芷香脚受伤走不动，山路泥泞湿滑，商陆抱她上山多有不便，如果还有另一条出路，就不用再冒险。
商陆暗自思量，老贼留条密道合情合理，即使发现其中有诈，他也有把握杀掉刺客折返上山。
商陆点下头，文天明赶紧跑到前面带路，苏芷香看到司马老贼浑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匆忙收回视线，商陆谨慎留意那条密道，也没多看死透了的老贼。
文天明趴在地上，摸到嵌入石砖的机关，用力一旋将其推开：“就是这里，你们先下去，我去拿火把。”
商陆沿着石阶走入密道，周围通风良好，不闻霉腐气息，可见老贼经常出入此地，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老贼临死前拼命爬向案几，想必就是为了逃入密道躲避追杀。
商陆回头看了眼文天明，见他当真去取火把，不再犹豫抱紧苏芷香继续走下去，当他眼角余光与石砖齐平的时候，瞥见老贼脖颈伤口深可见骨，有团血肉被生生剜了去，不禁皱眉。
叶片伤痕不可能这么深，老贼致命伤在胸口，脖子怎会像被砍断一样？
“不对，走！”商陆纵身跳上石阶，却被火把迎头暴击，他被逼退下去，在狭窄的密道中飞快躲闪。
苏芷香眼看遭人暗算，追悔莫及不忍连累商陆，挣脱他怀抱，咬牙跳下去。
商陆听到她忍痛叫了声，看不清她身在何处，夺过文天明手里的火把猛烈反击。
文天明反应不及商陆，火把擦着他额头飞过去，半边眉毛头发都被烧秃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商陆，不敢恋战，慌忙扭转石砖上的机关。
石砖轰隆隆闭拢，文天明发疯似的挥舞刀剑恐吓商陆，商陆没把这种威胁放在眼里，他离开密道还来得及，但他绝不能抛下苏芷香。
商陆毅然回头寻找苏芷香，文天明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的背影，石砖还没闭合，这家伙不想活了吗？他居然放弃了，就为了那个女人？
呵，沾染女色的男人都是糊涂鬼，司马老贼活腻歪了招惹人家娘子，这位少东家有自保之力甘愿受死，都怪他们活该，与人无尤！
石砖闭合的那一刻，文天明双拳砸地咬牙笑起来，扭曲的面庞阴森可怖。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去头顶的灰烟，捡起那支火把点燃马厩里的干草，丢到司马老贼脚下，火焰攀上衣摆焚烧尸体和案几，滚滚热浪轰然冲上屋顶，直到那片火海吞噬整个马厩。
狂风掀起滔天巨焰，赤色火光映红了夜空，文天明躲在暗处放肆嘲笑。
真是天助我也，风涨火势，就算他没亲手杀掉商陆和苏芷香，那对苦命鸳鸯也活不成。
这场大火不知何时才能被熄灭，等那些官兵发现司马老贼已死，密道还关着两个人，他们的骨头早就化成灰了。
“救火呀，快来救火……”小兵们浑身无力抬着水桶赶来，下雨的时候不起火，雨停了突发大火，这是想要谁的命啊？
校尉大人有令，马场平时不许他们靠近，谁都懒得理会不知名的贵客，管他打打杀杀是死是活，可是，万一大火烧到营房，最后还得是他们收场。
文天明看着那群小兵奔走救火，心里暗爽趁夜溜走，今晚的混乱都将付之一炬，没人知道他和妹妹做过哪些好事，待他回到血焱刹，堂主说不定还要赏他呢。
片刻工夫，马厩被火海烧为灰烬，疲惫不堪的小兵们没有力气收拾那些焦尸，也不想知道死去多少人，他们都是什么身份。
军营马场起火，死的应该是马，谁会在意连名字都没留下的人。
他们更想不到，马厩下方还有一间密室，起火时浓烟往上走，石砖严丝合缝没漏进去，密室周围厚重的土墙隔绝高温，除了有点闷热，里面的人竟是毫发无损。
这里是间密室，并非文天明所说的密道，苏芷香和商陆又被他骗了，但在老贼给自己挖的避难所里，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苏芷香躺在崭新的木板床上，司马老贼是个会享受的，被褥枕头柔软舒适，果干肉脯应有尽有，看那几桶存货，至少能过上十天半月。
“相公，我们暂时出不去，你躺下歇会儿吧。”苏芷香看着坐在床头的商陆，微弱烛光勾勒出他俊朗侧颜，他已沉默多时，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阿香，你的脚还疼么？”商陆微笑着垂眸看她，温柔目光描摹她那双秀美眉眼。
从柏州初识到拜堂成亲，千头万绪如走马灯斑驳掠过，记忆里古灵精怪的小货郎，聪慧俏丽的大小姐，落魄无助的药贩子，娇媚动人的新嫁娘，他难以忘却的种种身影不断重合，到头来全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