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空留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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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墨瞳剧颤，他父母不幸离世，与沐白薇有何关联，他为何要怨她？沐白薇到底知道什么，还是故弄玄虚惹他心乱？
父母真正的死因，他自己都想不起来，还是祖父不忍看他难过道出实情，他相信那些就是全部，何必再听一个外人的谗言。
商陆随即稳住心神，平静地开了口：“恭贺昭蕙才女与齐公子结为松花仙侣，二百两赏银敬请收下。”
“景谦，你当真这么狠心？”沐白薇声音很轻，轻到只有面前的商陆能听清楚，她看上去若无其事，就像在感谢主家的奖赏。
实际上，面对昔日爱人的冷漠，她心痛得就快死过去了，但若不趁现在问个清楚，以后就连跟他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昭蕙才女这话从何说起……”商陆隐忍抿唇，他恨不能立刻打碎她的幻想，可是他家娘子还在身边，他不想让苏芷香听见不开心。
商陆发觉沐白薇还要纠缠，随手将两张一百两银票丢给旁边的仙侣，齐知儒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银票飘落在地上。
“抱歉，齐公子……”商陆弯下腰准备帮齐知儒捡起来，却被台上其他才子围成一团，纷纷询问如何才能考上解元。
苏芷香见到银票就心动，身体比大脑的反应还快，一招猴子捞月就把那二百两攥在手里。
当她意识到这是松花仙侣的赏银，有些肉疼地看向沐白薇，这小娘们从头到尾没提一句松花粉，还好意思收钱？
不过，商陆许下的赏银哪有赖账的道理，苏芷香狠下心，将银票塞到齐知儒手里：“齐公子才华出众，恭喜你脱颖而出，麻烦你跟昭蕙才女分一分吧。”
从天而降的这笔巨款像千斤重锤砸懵了齐知儒，那两张银票就像烫手山芋，他颤巍巍地递给沐白薇：“姑娘，这些银子……”
他叫谁姑娘？也不瞧瞧自己叫花子的德性！沐白薇看也没看齐知儒，冷声道：“我不要，给你吧。”
商陆真是过分，她在乎的是这点银子吗？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沐家书香门第，虽说不及商家豪富，她也从未缺过银钱，她和商陆的感情，更不曾掺杂庸俗的身外物。
齐知儒愕然看着头也不回的沐白薇，捏住银票的手不停颤抖：“这……如何是好？”
“她不要拉倒，你全都收下。”在苏芷香看来，商陆的钱与其便宜不识好歹的沐白薇，还不如都给懂得感恩的齐知儒。
“可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齐知儒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将银票还给苏芷香，“恩姑，小生已经受过你的恩惠，身上的钱够用就行了，你都拿回去吧。”
苏芷香算是开眼界了，原来世上真有嫌钱多的人，这秀才傻得有点可爱，她反倒不好意思收下。
“齐公子靠自己的本事赚钱，这是你应得的，此去京城无依无靠，留些银钱傍身也是好的。”苏芷香说的是心里话，身边没个亲人照顾，只有银钱才能靠得住。
齐知儒感动得一塌糊涂，无论如何都要分她一半：“恩姑的恩情没齿难忘，来年若能考得功名，知儒必当加倍报答。”
苏芷香看他百般坚持“无奈”收下：“好吧，祝齐公子顺心如愿，做大官后别忘了关照我啊。”
这位齐公子说到做到，拿她五十两，还回一百两，已是加倍报答了。
苏芷香原本想介绍他跟商陆认识，但见商陆好不容易送走那些才子，沐白薇又像蚂蟥一样缠上他。
苏芷香看在眼里急得上火，叫来侍女服侍齐知儒：“齐公子，松花仙侣将巡游灯会，你先准备一下，我就不打扰了。”
齐知儒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见她频频看向商陆，只得惋惜告别。
苏芷香穿过人群直奔商陆，途中却被贵妇包围，询问松花粉的养肤方法。
眼看沐白薇追着商陆不放，苏芷香分身乏术，耐心微笑跟贵妇们讲解，算了，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沐白薇欲念缠身，还能强迫商陆不成？
沐白薇当然不敢勉强商陆，就像她多年来始终追着商陆的影子，费尽心思苦学才艺，就为了能配得上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能当着同窗的面与商陆谈诗作赋，那些不分昼夜读书的苦都值得了。可惜，这段情缘却毁于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就算死也不甘心。
“景谦，当年你从南疆回来伤心卧床，姑母托我去看望你，我说的话都是出于关怀，就算偶有失言，你也不能原谅我吗？”
商陆看她紧追不舍，索性停下脚步：“姑母以前从没见过我与女子论诗，对你心生误会罢了。”
商海珠嫁得早，夫君又宠着她，没事就去书院看望商陆，瞧见沐白薇追着侄儿，还以为他情窦初开。
商陆当着姑母的面否认过，后来不知为何，商海珠认定他对沐白薇有意，商陆解释不清就作罢了。
沐白薇说姑母找过她，或许有此可能，但她说过什么话，商陆却想不起来。
“暂且不提姑母，我劝你的那番话，跟你祖父说的没有分别，你不埋怨祖父，反倒记恨我了？”沐白薇根本不敢承认，她曾屡次去姜家拜访商海珠，刻意捏造她与商陆的亲密来往。
“你和祖父……”商陆努力回想忽觉头痛，像有震天炮仗在脑袋里炸开，耳膜鼓胀嗡嗡作响。
“怎么，你想不起来了？”沐白薇看出他的异样，不知他是健忘还是伪装，“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你曾送我亲手写的诗集，岂不就是定情信物？”
沐白薇的声声质问，比商陆脑海里的鞭炮声更聒噪，他仓促转身靠在窗边，迎着微凉江风闭上双眼，压制那阵翻江倒海的痛楚，他鼻尖气息越发紊乱，狂跳的心脏几乎破膛而出。
商陆咬牙屏住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单手扶额止住强烈的眩晕，记忆深处的模糊碎片悄然浮现。
“景谦，民不与官斗，逝者已矣，你父母含冤而死虽是不幸，但也不能赔上你的前途……”沐白薇哽咽的哭声渐歇，随后响起商济民苍老的叹息。
“放手吧，孩子，你斗不过的，贪官谋财害命，你去哪里告状，你就不怕官官相护……”
商陆心痛如绞，父母死于瘟疫，不是天灾竟是人祸！祖父对他说出部分实情，却掩盖了贪官草菅人命的真相！
原来，这才是他弃文从商的真正缘由……
商陆神情恍惚远望夜幕下的寒江，清冷圆月倒映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飘荡至天边。
父母去到那个遥远的地方，还会留有人间的记忆吗？如果要记得死前的黑暗，那就连美好的回忆一并忘却吧。
无牵无挂了结此生，来世莫再轻信于人。
商陆曾期盼尽快恢复记忆，让自己变得完整，但有些事想起来了，却更觉得空虚。
“景谦，你听到我说话吗？”沐白薇不依不饶地追问，稍微唤回商陆飘渺的意识。弃文从商，不过是换种方式实现抱负，他相信自己从未放弃。
商陆漠然转身，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沐白薇：“祖父为我忧虑过度，你我不过泛泛之交，你没资格说那种话。”
“泛泛之交？”沐白薇茫然眨眼，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对！你送我的景谦诗集，象征着你对我的情意，我后来还给你，想等你来挽留……”
商陆记得五年前的事，不耐烦地打断她：“你说的是被你标注的那本诗集？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的东西，嫌脏，我明明吩咐全喜烧掉，怎会落入你手里？”
沐白薇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当年商陆真要烧掉那本诗集？她还以为，他不过是做做样子，羞于承认对她的感情，才从全喜手里抢过来。
如果说商陆之前不敢确定，他与沐白薇是否有旧情，复苏的零星记忆却告诉他，除了苏芷香，他未曾对谁动过心。
不过，苏芷香说他有过背叛，难道是在骗他？
商陆怔忡片刻，刻意忽略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他家娘子不会骗他，应该不是情感上的背叛，或者对他另有误解。
眼下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沐白薇放下幻想认清现实。
“后来你还给全喜了吧？”商陆看她默认的反应，皱眉道，“沐小姐，请自重，别再做让人困扰的事，我娘子发现诗集里那张花笺，她猜疑了整晚，我不希望她胡思乱想。”
沐白薇泪眼朦胧望着商陆，他家娘子不过猜疑整晚，她却痴心迷恋整整六年，她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他了，结果却是她的妄想？
“昭蕙才女，巡游快开始了，请您与齐公子移步花船。”司仪被苏芷香催着来叫沐白薇，留意到她眼眶通红，正要追问几句，却见她头也不抬走了出去。
郎心如铁，狠绝至此，商陆把她的满腔深情当成一厢情愿，她绝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