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南辕北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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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京墨没想到苏芷香把曲绥英带来了，还以为苏芷香要给自己说亲，他不敢看曲绥英，侧身答道。
“少东家的安排无可挑剔，商安堂库房里药材齐全应有尽有，可是，雀胆贝母本就价格不菲，佛手参全都是上等极品，染上荧光只能做个摆件，无法再入药了。”
曲绥英自打进门就没正眼瞧他，也没留意他有多紧张，听他这套说辞，心想这家伙就是啰嗦，商陆出钱都不怕浪费，他还嫌东西太好。
苏芷香却能听懂韩京墨的心意，常年跟药材打交道的人，才知良药可贵，她自己做药的时候，多花几文钱都得纠结半天。
“韩神医，您爱惜药材不愿随便糟蹋，只想留给真正有需要的病患，对吧？”
韩京墨稍感安慰：“少夫人明白就好。”
曲绥英惊了，他们师徒心有灵犀，难不成这俩才是天生一对？她目光复杂地看向商陆，奸商一片痴情，终究是错付了。
苏芷香柔声劝商陆：“相公担心韩神医奔波劳累，也是出于挚友之情，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用浪费商安堂的好药材，也无需韩神医来回奔走。”
商陆忙道：“娘子有何妙计？”
苏芷香狡黠一笑：“相公忘了，玉婉姐姐娘家就在药园，各种成色的药都有。”
商陆跟这位玉婉姨娘不熟，苏芷香的话倒是提醒他：“不错，时间紧迫，只能求助药农了。”
韩京墨松口气：“那就有劳少东家领路，我现在就去药园。”
“不急，待我问过玉婉姐姐，请她带咱们去一趟，有熟人好办事嘛。”苏芷香给她师父倒杯茶，给商陆递个眼色，“韩神医稍坐片刻，我和英子去去就来。”
商陆望着苏芷香轻盈的背影，与韩京墨说起药园的由来，韩京墨边听边点头，看似听得入神，在他眼里，却浮现出那张英气俏颜。
那晚他喝醉酒，醺意上头抓来曲绥英听讲，讲过哪些药材不记得了，只记得半梦半醒间，身边躺着年轻姑娘，而他上下其手，气得姑娘狂甩小树枝抽他。
他原以为是场荒唐梦，醒来却发现手臂上有抽打的痕迹，那根小树枝就丢在床头，证实梦境是真实存在的。
梦里姑娘的容貌模糊不清，却仍记得掌心残留的柔软触感，酒醒之后，他特意跑去问俞师兄，得知送他回来的姑娘是曲绥英。
姑娘的面目瞬间清晰，他终日坐立难安，午夜梦回都能听见曲绥英凶巴巴地骂他登徒子。
韩京墨羞于坦承自己犯下的恶行，却又禁不起良心的谴责，曲绥英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碍于他神医的身份，受到侮辱不敢声张。
但作为堂堂男儿，他又怎能平白玷污姑娘家的清白？
饶是他心怀愧疚，每次来到商家却不敢问及曲绥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曲绥英总是避开他，偶尔跟他说句话，也是冷冷淡淡的语气。
韩京墨不知如何面对曲绥英，不经意看她一眼，都能耗尽多日积攒的勇气。
直到苏芷香提出给他说亲，方才惊觉曲绥英早已仰慕他了，原来姑娘受辱没有声张，还有这层缘故。
真是个傻姑娘，宁愿自己藏着委屈，也要维护他的名声，这份痴情，叫他怎能辜负？
韩京墨苦思冥想下定决心，男子汉敢做敢当，倘若曲绥英不嫌弃他孤身漂泊，愿意与他共结连理，哪怕百草著作尚未完成，云游途中成亲也未尝不可。
“少东家，那晚我与少夫人在惠民堂后巷……”韩京墨打断商陆的话，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故意提起此事，只是……”
只是你们为何都不记得，给我说亲的事了？韩京墨急得鼻尖冒汗，话说一半就泄了气。
商陆眸光微黯，重又想起苏芷香把韩京墨推到墙上那一幕，她靠得他那么近，她在他耳边究竟说了什么？
“景谦知道当时事发突然，韩神医并非有意冒犯……”商陆不知不觉攥紧拳头，罢了，事关他家娘子的清誉，别再捕风捉影，纠结那次意外了。
韩京墨眼瞳一缩：“少东家已经知道了，少夫人告诉你的？你们、你们都不怪我？”
看来，曲绥英不仅承认仰慕他已久，还哭诉了被他轻薄的冤屈。
他枉称神医之名，竟做出禽兽不如之事，欺辱身份卑微的丫鬟，夺取未嫁姑娘的清白，怎有颜面装作无事发生？
商陆眉心微跳，隐忍哑笑：“韩神医无心之失，我和娘子又怎会责怪。”
就算韩京墨慌乱间碰到苏芷香，或是拉手耳语彼此亲近，追根究底都是无意的举动，大丈夫心胸要开阔，看在韩京墨为他尽力诊治的份上，忍一时风平浪静。
韩京墨听他轻松的语气，忍不住回想游历四方的见闻，富贾权贵家中的丫鬟多为贱籍，在主子们眼里，跟寻常物件没有什么区别。
曾有丫鬟失手打破珍贵的花瓶，就被棍棒打死丢弃乱葬岗，连个收尸的亲人都没有。
虽说商家少夫人温柔善良，对待曲绥英如同姐妹，但在少东家看来，丫鬟的清白也许不足为道。
韩京墨深吸口气，勇敢迎上商陆凌厉的目光：“少东家宽宏大度不予追究，可让女子因我受辱，我实在过意不去，少东家肯放人的话，在下愿意对她终身负责……”
“啪”一声脆响，商陆攥紧的拳头捏碎了茶杯，掌心刺入瓷屑浑然不觉，前一刻还云淡风轻的俊脸，如同蒙上万年冰霜，逼人的寒气钻心蚀骨，眼底笼罩着浓墨阴影。
他侧目冷扫已被吓呆的韩京墨，眼角余光瞥见苏芷香回来了，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警告：“韩神医请自重，莫将我对你的尊敬当成纵容！坐直了，别在我娘子面前胡言乱语！”
“是……”韩京墨羞愧极了，都怪他想入非非，误解了曲绥英的心意。
少东家反应如此激烈，可见曲绥英根本不愿嫁他，少夫人识破他道貌岸然，才没再提说亲一事。
他此举无异于自取其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少夫人确实把曲绥英视作姐妹，不必担忧她在商家过得不好。
“玉婉姐姐真是好说话，放下小宝就要跟我走，反过来是我劝她不着急……”苏芷香说笑着跨过门槛，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劲。
韩京墨浑身绷直脸色惨白，商陆神情阴冷像座冰山，修长玉手攥着茶杯，鲜红血液从指缝里流出来，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相公，你受伤了！”苏芷香顾不得多看韩京墨，小跑着飞扑到商陆面前，捧起他还在滴血的右手，轻轻用丝帕帮他擦拭，“怎么这么不小心？英子，快去拿药，糟了，瓷片都扎进去了……”
“没事，小伤而已。”商陆感觉到她手腕在颤抖，胸腔灼烧的怒火渐渐平息，只要苏芷香没有异心，他可以不在意韩京墨的一厢情愿。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别乱碰碎杯子……”苏芷香回过神来，好像不是杯子扎到商陆，而是商陆把茶杯捏碎了？
他为什么跟杯子过不去，他和韩京墨比谁手劲大吗？
曲绥英转身要去拿药，却见韩京墨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没好气地叫他：“韩神医，您别愣着了，快帮少东家止血包扎！”
韩京墨百感交集地看着曲绥英，果然，她眼里没有丝毫留恋，曾仰慕他是真，对他失望不假，再也不复往日情深。
“不用劳烦了！英子，你送韩神医去药园。”商陆起身拥着苏芷香走出书房，语气温柔，“娘子，你帮我上药。”
苏芷香看不出商陆的心思，回头交代曲绥英：“那你去备车吧，照顾好韩神医和玉婉姐姐。”
曲绥英跟在苏芷香身边多日，商陆从没吩咐她做差事，再加上苏芷香的嘱咐，曲绥英不想搭理韩京墨都不行。
“韩神医，请吧。”曲绥英敷衍地做个手势，瞧他还是纹丝不动，越来越不耐烦，“玉婉姨娘还等着咱们，她去药园哪儿都熟，您想要哪种药材，跟她说一声就行。”
韩京墨双臂撑着座椅扶手站起来，颤声唤她的名字：“英子姑娘，在下酒醉糊涂多有得罪，玷污了姑娘的清白……我无耻，我混账，不求姑娘宽恕，只求让我弥补过错。”
曲绥英愣怔地眨眼，其实她不在意那晚的事，不就是碰两下么，又不会死，更谈不上有辱清白。
心里干净，人才是清白的。
不过，相比韩京墨之前逃避的态度，看起来更像个男人了。
“好，我原谅你了。”曲绥英心里舒坦些了，笑眯眯地看着他，“现在能走了吧？”
韩京墨难以置信地重申：“英子姑娘，我会尽力补偿你……”
“没事儿，我就当被狗咬一口了，咱别磨蹭了行吗？”曲绥英连拖带拽将他送上马车，韩京墨还是没想明白。
苏芷香给他说亲不过是诓人的幌子，谁也没放心上，只有他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