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止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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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芷香等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墙角,依稀留下细碎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深夜里。
廖思燕连续抄写几十遍《女诫》,手抖得差点抬不起来,身边的丫鬟要帮忙抄写,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那柳氏宁愿面壁思过,也要拉着她一起受罚,怎能再被挑出一丝错处。她今日认罚,不代表认错,她就不信将来抓不住柳氏的把柄。
婆母心疼她,狠狠责罚了柳氏的大丫鬟,照柳氏那脾气,断不会善罢甘休。她坐等柳氏闹得鸡飞狗跳,最好闹到不可收场,老太公都不得偏袒半分。
廖思燕累到头晕眼花,但她这招苦肉计还得演下去,到时候高下立现,柳氏必遭厌弃。
抄写到下半夜,她实在熬不住了,走出书房稍事休息,却听到阵阵可疑的脚步声。这么晚了,谁还没睡在院子里走动,难道是进贼了?
廖思燕赶紧叫来丫鬟四处查看,没找到贼人的影子,却发现柴房大开,傍晚被抓进来的大丫鬟早已不见踪影。
人跑了?廖思燕没想到区区一个丫鬟,竟敢放肆到这种地步。那么,向来不羁的少夫人,还能老老实实面壁思过吗?
廖思燕越想越气,当即带人赶往戒律堂,柳氏若有胆子逃出去,她就有本事将望雅轩翻个天。
论胆量,苏芷香从不会让任何人失望,廖思燕看到空荡荡的戒律堂,满腔怒火直冲脑门,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当场派仆人去搜望雅轩。
那柳氏连老太公都不放在眼里,这回看少东家如何替她解围!
然而,众人去望雅轩扑了个空,廖思燕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商陆居然也不见了。一夜之间,长房人去楼空,就像鸳鸯巨骗携款潜逃,跑得干净利落。
廖思燕心慌意乱,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柳氏是商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她和少东家竟然连夜私奔?
她从没听说哪个大户人家,发生过这种荒谬的事,老太公要是追问起来,她该如何解释?还不如当做没看见,让旁人去烦心!
但她兴师动众怒闯望雅轩,只怕已经惊动老太公,这回三房乐得看戏,二房却成了冤大头。
廖思燕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何必要多管闲事,埋头抄她的书不就得了。
商家各个院落都有巡夜的家丁,擅自出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再加上廖思燕破罐子破摔,派人到处搜查,连一只蚂蚁都不放过。
幸好苏芷香等人跑得够快,像全喜这样从小在商家长大的仆人,又懂得如何避开每一处眼线,没费多大工夫就逃出主院。
天时地利人和,沿途畅通无阻,苏芷香穿过东厨耳门的那一刻,还谨慎地摸了下荷包和玉钗,完好无损分文不少,感觉老天爷都在帮她。
天边明月从夜空洒下清朗银辉,照亮了波光荡漾的江面,远处氤氲雾气染上如墨夜色,像传说中深邃神秘的混沌境界,引领难辨方向的迷途人找到出路。
苏芷香站在码头栈道上,看着曲绥英叫醒某个酣睡的船夫,跟他讨价还价要过江,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们真要回去了?与来时的落魄相比,这就像是衣锦还乡!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来得及跟方玉婉告别,好在小宝已经会叫太爷爷了,也算帮她履行了约定,她们母子在老爷子的庇护下,以后应该能在商家立足。
但当苏芷香看到全喜和春花秋月迷茫的眼神,她又无法忽略心底那个声音,商陆就在山上的药庐里,真不想跟他最后告别么?
踏出一步就是回乡的路,再见一面,不如止于怀念。
从小到大除了爹娘,还没人像商陆那样,悉心呵护她的感受,更没有什么人,送她价值千金的礼物都不手软。
可是她怀念的,不过是出于假象的片刻温馨,倘若他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是欺骗,只会懊恨自己有眼无珠吧。
“少夫人,英子姐要去哪儿?她不随我们上山找少爷吗?”全喜眼巴巴盼着苏芷香快去药庐挽回商陆,夫妻双双把家还。
苏芷香知道全喜不肯跟她走,但他冒着被打死的危险救了她们,她怎能忍心害了他。
曲绥英好不容易跟船夫谈妥价钱,船夫称半夜开不了船,让她们先上船休息,等到天亮就走。
苏芷香解开自己的荷包交给曲绥英:“你和春花秋月先歇着吧,我去去就回。”
“你还要去……”曲绥英当着全喜的面无法阻止她去见商陆,唯有攥紧手里的荷包叮嘱道,“我们等你回来。”
苏芷香重重地点头,事到如今,她已是非走不可,就算小商陆肯放下身段挽留,她也不会改变心意。
“全喜,我们走吧。”她对商陆算是有始有终,但愿她的坦诚,能让全喜不受迁怒。
“少夫人,您和英子姐,还有春花秋月都要离开漳州?”全喜听到曲绥英说要过江,但没听清她说要去哪里,心里纳闷得很。
苏芷香当然不能老实说她回柏州,远望夜空下的朦胧江雾,故作高深地说:“人与人的缘分有深有浅,心累到难以承受,那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她这番话呼应商陆之前的推断,将来全喜学给他听,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全喜听得似懂非懂,不管怎样,少夫人愿意去药庐跟主子见面,那就说明还有转机。
满头雾水的全喜没再多问,带领苏芷香走下码头栈道,转向附近郁郁葱葱的山林。
“少夫人,咱们抄小道吧,很快就能到地方。”江边有条幽静小路,两旁的草地都被踏平了,苏芷香走近些,看到路上深浅不一的车痕,应是有人上下山搬运东西,推木板车留下的印记。
她借着皎洁的月光疾步上山,约摸走了一刻钟,看到脚下一片片的碎树皮,像是重物蹭到树上刮掉的。
但她发现每隔几步就有相似的蹭痕,倒像是故意刻下的记号。
“全喜,你确定你家少爷去药庐了?”她仰望暗不见光的山林,黑灯瞎火,不像有人的样子,她这双眼睛在暗处看不清楚,越来越觉得吃力了。
“少夫人,您要是走不动了,就坐下来歇会儿吧。”全喜以为苏芷香累了,不敢贸然扶她或是背她,卷起袖子擦了擦路边的石墩,“药庐就在不远,拐个弯就到了,小的先跑去禀报少爷,来回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您在这里等我回来啊。”
苏芷香看了眼空无人烟的山坡,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还好这边离码头不远,低头就能看到岸边船舱摇晃的点点灯光,也就不觉得害怕了。
“好,你先去看看吧,他要是在的话,你提一盏灯笼回来接我。”苏芷香担心自己看不清,上山会有磕碰,全喜不敢碰她,她得靠自己爬上去。
全喜连连点头,转过身飞奔上山,心里七上八下的,万一主子不在药庐,他就真不知去哪儿找了。
这条山路白日经常有人走动,周围并不显得荒芜,只是到了夜晚风寒露重,身上有些凉意。
苏芷香静下心等全喜回来,聆听山林中清脆的鸟鸣和潺潺流水声,时间也不觉得漫长。
忽然,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个哑嗓男沉声呵斥。
“你眼瞎啊,那个大活人从你眼皮子底下跑进去,今晚的部署都毁在你手上了!”
另一个尖细嗓不服气地嘟哝着:“我哪知道半夜有人上山,药庐里那家伙睁眼不睡熬鹰呢,我都没机会给他放迷药。”
“废物,我都盯他好久了,好不容易等他落单,这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那就干脆冲进去呗,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杀你个头!少东家身手了得,咱们有个兄弟已经栽了,你想去送死吗?”
少东家?他们要杀的人是商陆!苏芷香心惊胆战,顾不得脚边茂密的荆棘,慌忙蹲下去钻进草丛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芷香听他们反复提起药庐,心里更是惶恐难安,仗着胆子看了一眼,隐约瞧见是两个黑衣人,看那打扮跟追杀刘华母子的刺客相似。
刘老二在狱中畏罪自尽,苏芷香一直觉得疑点重重,商陆秘密调查惠民堂的底细,还去追踪那个司马公子,可见他也认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难道,商陆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反倒成为对方的眼中钉,处心积虑要除之后快?
哑嗓男发狠磨牙:“放信号多叫些兄弟来,迷不晕打残也得带走,一定要抓活的。”
尖细嗓没吭声,苏芷香看他从怀里取出一截竹管,往山顶方向拉开系绳,“嘭”一声在夜空中划过转瞬即逝的红烟,示意同伙都往药庐聚拢。
看这架势,他们真打算跟商陆拼个你死我活。
苏芷香担心商陆寡不敌众,心急如焚想上山去提醒他,却又怕被黑衣人发现,慌乱间不小心踩断脚下的树枝,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