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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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停下,柳竹苓掀开车帘给师爷递个眼色:“商少爷求见知府大人。”
宋师爷脸色微变,尴尬地拱手笑道:“不知商少爷有何吩咐?实不相瞒,大人这几日都不在衙门。”
柳竹苓看到师爷身后的苏家兄妹,顿觉头疼:“那么,我们还是改日再来……”
衙门外的哭闹声震得天上麻雀乱飞,围观百姓越聚越多,苏信石唯恐天下不乱,悲愤交加地控诉商陆的“罪行”。
“商安堂少东家毁我小妹清白,始乱终弃翻脸不认人,冤枉我小妹卖假药,逼我全家卖身还债……”
混迹市井多年,苏信石深谙流言蜚语的精髓,善于把握坊间百姓的情绪,几句话稍加渲染,果然激起群愤。
“这不就是钻钱眼里的奸商,猪狗不如的好色之徒?”
“占了黄花姑娘的便宜,还把人家往死里整,真不是个东西!”
“不是个东西”的商陆眸光深沉,他扬手阻止柳竹苓收起车帘,跃下马车直奔那对兄妹。
苏芷香还没察觉近在咫尺的危险,眼看苏信石越扯越远,自己都听不下去。
“我哥说的是气话,大家别听他的!我确实卖过商安堂的仿药,但绝不是吃死人的假药!我愿意认罚,只是对罚金有异议……”
她不想为不相干的人赔上自己的清誉,当众澄清谣言:“我跟那位商少爷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前素不相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商陆听到她这番话,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诧异。
自从公堂一别,他们还没有见过面,虽说曾在茶室共处片刻,但隔着屏风和竹帘,她不晓得他就坐在对面。
苏芷香编个假药方泄愤溜走,他原本想跟她开诚布公谈谈金疮药的事,思来想去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并不是刻意隐瞒身份,反而是她误把他当捕头,然而将错就错至今,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够磊落。
追捕刘老二父子的关键时刻,他不否认“捕头”的身份带来更多便利。如果苏芷香知道他是商安堂少东家,断不能像之前那样无所保留。
扪心自问,他利用过她急于脱罪的弱点,他自以为一次次救过她,就能弥补心底对她的些许亏欠。
直到在公堂上坦诚相见,他看到她面如死灰的模样,才知道她心里有多绝望。但她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很好,知分寸明进退不敢表露分毫。
尘埃落定那一刻,他却清楚地看懂了,她处处顺应,不过是跟他划清界限。
泾渭分明,如同不可跨越的深涧。
因此当她被刘杨氏挟持,他再次相救却没出现在她面前。他遵守她亲自划下的这条界限,不逾越,不打扰,还她渴望已久的安宁。
只是他没想到,她对他的这份恐惧,竟包含如此深的恨意。
商陆看到手持棍棒的衙差将苏家兄妹包围,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冷肃的语气满是警告。
“你们不想法子还债,还有闲心造谣生事,看来我有必要再递状书,请求知府大人重罚假药贩子。”
苏芷香看到他的瞬间脸色煞白,脚步虚浮着勉强站稳,双手无措地攥紧裙摆,指尖微微泛青。
在红娘馆初见他时,她就知道他不是好相与的人。即使他表现得温和有礼,眉宇间的冷漠却遮不住骨子里的孤傲。
在他眼里,假药贩子都是蝼蚁般的存在,若不是为了挽回商安堂的百年声誉,怎会纡尊降贵与她为伍?
卑微如她,被他利用就是最大的价值,他肯出手救她,自然是她这条寒酸命,比不过三千两银子。
苏芷香深吸口气,商陆瞧不起她没关系,但她绝不能自轻自贱,屡次三番任人欺辱。
她不甘示弱地仰起头,微红眼角透出不服输的倔强:“商安堂日进斗金,却连我兜里的三瓜两枣也要搜刮干净。那好,你要递状书,我就告御状,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商陆迎上她眼底的怨恨,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休要胡言乱语,除非你再也不想见到爹娘!”
他冰冷的语气如寒冬腊月的暴雪,苏芷香像旷野中孤零零的枯草,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他早已扼住她的命脉,他太清楚如何让她屈服。
苏芷香心里闷得透不过气,柏州府衙这道关她都过不去,告御状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她就算咬碎牙还是恨,恨自己的渺小无能。
“哥,别造谣,我们走。”苏芷香知道再次妥协,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卑微。但她别无选择,在实力悬殊的压制下,示弱顺从才能求得生路。
宋师爷眼看苏芷香自己辟谣了,赶紧出面打圆场:“各位都是明事理的,不要听信毫无根据的谣言,快散了吧。”
围观百姓意犹未尽地散开,宋师爷挥手示意衙差都回去。
“三日后……我拿银子来赎人。”苏芷香看也没看商陆一眼,拽起跪在地上的苏信石,拉着不甘心的曲绥英走远。
宋师爷擦了把额头的虚汗:“商少爷,到时候麻烦你也来签契书,商安堂与苏记药铺的纠纷就算结案了。”
“有劳师爷费心。”商陆客气回礼,转身上了马车。
柳竹苓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神情,平静似水,温润如玉,仍是波澜不惊的优雅贵公子。再看那丫头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应该对他不留念想了。
完全信任一个人,可能需要一辈子的时间,但当那份信任产生裂痕,内心的猜疑就会漫无边际地疯长。
看来,之前在师爷身上花的心思都值了,待商陆回到漳州迎亲,哪还记得这个粗陋的野丫头。
“商少爷,假药案顺利告破,你写信告诉老爷子了?如此拍手称快的好消息,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柳竹苓故意提起商陆的祖父,主要想打听商家的婚事准备得怎样了。
商陆淡然点头:“祖父已经知道,他说……婚事准备就绪。”
“商少爷何时动身回去?”要不是顾及婚嫁礼数,柳竹苓恨不能直接把女儿塞给他带走。
“不急,柏州这边还有事要查。”商陆自有打算,柳竹苓却怕夜长梦多:“还有何事?”
商陆如实说道:“刘老二的妻子当街发疯被押进牢,她承认丈夫受人指使做毒药。”
原来是为这件事来衙门,柳竹苓觉得自己想太多,高估了野丫头在商陆心里的分量。
“商少爷怀疑此案另有主谋?不过,疯婆子的话岂能当真?”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免留后患。柳东家,知府大人不在,你可有办法安排我和刘老二见面?”
柳竹苓疑心商陆已久略感抱歉,连忙保证:“包在柳某身上,商少爷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暂且没有。”商陆微笑摇头,那晚被猎风抓获的黑衣人,经过多日拷问刚松口。
虽是细微的蛛丝马迹,但他想亲自去查,这是他手里的十三幺,不能轻易暴露底牌。
十三幺?想到苏芷香教他的这个比喻,商陆看向窗外热闹的街市,目光微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