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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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柳如眉隐退歌会的消息传遍了南城大街小巷。
尹颜和杜夜宸也一同前往玫瑰舞厅,给柳如眉捧场。
幸亏柳如眉不是卖身的乐户,否则她想要抽身离开,恐怕没那般容易。
她去意已决,经理怎样挽留都没用,只得松了口,道:“若是往后还想再重操旧业,莫要忘记回老东家来。”
经理客套放她离开这龙潭虎穴,吃定了柳如眉享受过荣华富贵,怎可能抛下这黄金窝子,日后定然会有懊悔的一天。
柳如眉却打定主意要和父亲归隐,逃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过活,因此也不计较经理这几日刁钻的眉眼官司。
歌会排场很大,尹颜在舞厅里打转。好不容易熬完柳如眉和歌迷们依依不舍道别,她径直走向休息室,把手上的盒子递过去,道:“柳小姐,这是给你置办的。早前同你提过,拿这个遮掩十天半个月足够了。到那时,你也该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怕人来寻了。”
趁没人的时候,柳如眉把盒子开了一道小缝,漏出里头的事物来——那是一张栩栩如生的面皮,表皮上不知上了什么妆粉,瞧着和普通人无异。
不用尹颜说,柳如眉也知这玩意儿金贵。易容的脸皮物件好找,可要制得这般精细,恐怕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尹颜手艺精湛,定然是个技艺超绝的隐世匠人。
柳如眉屈膝道谢,挽留尹颜说了好一番话。
小半时辰后,尹颜辞别了柳如眉。柳小姐今后平顺了,尹颜也不再为她的际遇牵肠挂肚了。
尹颜退出休息室,一身轻松。
玫瑰舞厅已是打烊时分,走道乌沉沉的,和白日里的灯火辉煌形成鲜明对比。
也不知这看上去花团锦簇的十里洋场,曾埋葬过多少光鲜亮丽女子的青春。
吃人的会所,夜间寂静无声时,总是瘆人。
不远处,传来古怪悠长的呜咽声。不知是呼啸风声,还是有年老色衰的歌女亡灵在暗处哭泣。
尹颜顿觉毛骨悚然,她快步朝前走,高跟鞋踩得吱呀,故意发出响动。
尹颜不知杜夜宸回洋馆了没有,想来他也不会特地留下等她。
尹颜胡思乱想,又记起此前被李辉拿刀要挟、九死一生的时刻,莫名脊背发毛。
玫瑰舞厅带给她的好印象,那是真不多呢。
就在这时,昏暗的甬道里,忽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那响动越来越近,如影随形,直逼她脊背骨。
传说舞厅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出事故枉死的舞者会在台上翩翩起舞……难不成,是她运道背,偶遇到这些玩意儿了?
尹颜咽下一口唾液,不敢吱声。
霎时间,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上了尹颜的肩膀,吓得她浑身汗湿,尖叫:“鬼呀!”
尹颜抖若筛糠,直到头顶上高大的黑影发出了声音:“尹小姐,是我。”
这是杜夜宸的嗓音!尹颜如释重负,瘫坐在地上。
她最怕神神鬼鬼的东西,此时眼泪都要吓出来了。她哽咽着,骂人:“你有病吗?走路不出声的!这样贴着人脊背毛跟上来,是想吓死我吗?”
杜夜宸真是不知道,尹颜哪来的胆子,日日拿他撒气。
可她说话声音带有哭腔,可怜坏了,他又谨遵绅士风度的教诲,不欲和她计较。
杜夜宸朝尹颜伸出手,淡淡道:“起来吧。”
尹颜要强,已经被杜夜宸看了一回笑话,哪能再露怯呢?于是,她堂而皇之地拍开人的手,恶声恶气道:“不要你假好心!”
说完,尹颜兀自站起身来。
还没等她朝前走上一步,腿部酸麻感袭来。霎时,她足下一个踉跄,朝后摔去……
杜夜宸再三犹豫,还是托住了女子腰身,使得她有个依托的怀抱,不至于将臀部摔成两半。
四周充斥着男子淡雅的香水味,身后又覆着他人炙热的掌心。
尹颜尴尬坏了,她待在杜夜宸怀中,僵直了腰身,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杜夜宸记得此前被她痛骂一顿,睚眦必报的心思起来,出言反击:“哦?不是尹小姐要杜某离得远远的?怎么话才刚离口,转眼间就投怀送抱了?杜某懂了,你是不喜我出手相助,惯爱自个儿主动邀欢?”
他用极其平稳的语调,说出这样暧昧的话语。
尹颜被他激了一嘴,顿时恼羞成怒,道:“我会对你邀欢?杜夜宸,我告诉你!就是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我都不会看你一眼。”
“是吗?”杜夜宸眯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气炸的娇女子。
他莞尔,不知心里头在打着什么主意,慢条斯理地道:“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万一哪日,尹小姐对杜某芳心暗许。到时再回想今日的话,就要羞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了。”
“我呸!”尹颜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自恋的男人。
这厮死猪不怕开水烫,皮糙肉厚得很,同他叫板,太费嘴皮子了。
尹颜白了他一眼,继续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朝舞厅外头走去。
行至一半,尹颜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清了清嗓子,尴尬地问杜夜宸:“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洋馆去?总不会……是忧心我安危,故意留下等我一道儿走吧?”
这夜下了一场雨,地砖坑洼处留有积水,映出街头巷尾那五光十色的彩灯招牌来。
两人就在冷夜里对视,静静站立。
杜夜宸听到她说的话了,不由自主翘起了唇角。
他总是一副神秘莫测的神情,一颦一笑饱含深意,深不可测。
杜夜宸不愿说,尹颜又闹不清他心里头的想法。
尹颜烦闷极了,丧气地道:“罢了,你爱说不说吧!”
她刚要破罐子破摔走人,杜夜宸却朗声喊住了她:“尹小姐。”
“嗯?”尹颜蹙眉,踅身望他,等他后文,“还有事?”
杜夜宸低语:“若我说,我是担心你才留下的,你待如何?”
这句话,好似一束堪堪炸裂的烟花,在尹颜荒芜多年的心原上方炸裂,碎成流星光华,照出一派火树银花。
她舔了舔下唇,好半晌,开口答话:“那我或许会……有几分感激。”
杜夜宸噙笑:“既如此,那我就承认一回。我确实担心你再次遇难,故而特意留下,护你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