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凉薄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偏执!
大概是撩而不自知。
毕竟唐浅没这么认为,闫筝更没这么认为。
就像有她身影存在的时候,他会下意识挺直腰杆,篮球帅气的抛出三分的弧度。
进了便有些少年人的自得,没进就觉得很丢脸。
也像每次眼尾扫见她跟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就下意识放慢脚步,慢悠悠的背正书包,理理汗湿的头发。
但到底还是厌烦多一点,因为她的流言碎语和不安分的招惹,明明心悦着自己,却和梁子谦不清不楚,心悦一个人不应该是希望他过的好吗?就像西德比尔树立的爱情观所说:“喜欢便是无所顾忌的对他好,希望他好,共同前进,与他比肩站立。”
闫筝最厌烦的其实是她的不自重。
和梁子谦。
在一群人面前,挽着他的胳膊,甜滋滋的喊:“子谦哥。”
像是在朝别人炫耀自己的男人,可是明明爱慕的是自己。
果然就像西德比尔爱情观说的另一句话:“尊重自己的择偶观,不要去试图改变别人成为自己的伴侣,骨子里的不合适,从出生就注定了。”
闫筝丢下手中的木棍,转身就走。
因为甜滋滋的笑,不是他一人专属,廉价太甚,他不稀罕。
黑夜很漫长。
闫筝拎着衣服远远的跟着她。
唐浅明显有些冷,瑟缩了一下,却脚步半点不停顿。
一边哆哆嗦嗦,一边走。
闫筝默默的勾起嘴角又绷直,觉得是该让她冻一冻,也许生病了,就不会乱招惹,也不会乱跑。
但是唐浅的身影总觉得比奶茶店出来时,多了些阴郁。
道路逐渐暗了下来,路灯稀稀疏疏的灭了。
闫筝跟着来到陌生的地界。
四处灯红酒绿,熙熙攘攘,再往里走就是黑暗,只有极个别窗户发出微弱的光,就像地下的另一个世界,阴暗、潮湿、带着下水道的腥臭味。
他顿在原地,因为唐浅不见了。
原地四转了几圈,的确没人,闫筝怕被发现,跟的很远,停停走走的大路还能看见人影。
但是这里七拐八拐,像极了地下四面八方缠绕的下水道。
从没进入过这个世界的光,迷失在了这里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带着酒气的男人身影撞了撞他,砰的一声。
“走路不长眼吗?!”
闫筝错开身,不算客气的回视他:“是你撞的我!”
闫筝就是这样,小事上总是要争个对错。
男人打了个酒嗝,就着昏暗的光打量他,上下扫视的那种,像是在打量面前的东西值不值钱,看见他臂弯中的衣服时,闪过一丝转瞬便消的笑。
闫筝不耐烦了。
向前一步,脚下溅起一阵水花,臭烘烘的,带着鱼腥。
他更烦了,理直气壮的俯视他:“骂人前先看看对错!眼睛长在哪就看哪!”
“这是哪来的贵公子!还咬文嚼字的,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
闫筝淡淡的擒住他挥舞的手,咯吱的骨头响:“老子是先生,你算什么东西!”
人都说越温和的人,骨子里越存了戾气,于是闫筝带了点肆无忌惮:“走路不长眼就去治!”
咔嚓,男人的手疼的直哆嗦。
还算硬挺的身子抖了抖,待闫筝松开,侧身狼狈的往另一边跑了。
昏暗中,男人腰间寒光一闪而过,像是匕首的反光。
闫筝沉着脸又往里面摸索了一圈。
看不出哪个是唐浅的所在,但是这里……太不安全了。
房间里没有热水器,唐浅用水壶烧了瓶热水,随后擦了擦全身。
身上的寒气才算降了些,但是骨血里还有些烦。
她裹着被子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羸弱的电脑灯光是房间中唯一的光亮,窗外隐约传来男人的骂骂咧咧声音,和听不清的反驳,唐浅觉得有点吵,于是点开了音乐,音响太廉价,音乐也跟着变得低廉。
她没有关,反倒淡漠的勾起了嘴角。
因为这首歌的歌词很带感,以梦为马的仗剑天涯,清澈的世界和高远永不凋零的春天,句句自由,字字不羁,怪招人羡慕的。
唐浅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年幼。
除却后来的互相亏欠,自己亲爹妈最开始还是很嗨的。
两人都是一样的调性,整日穿的水绿山青,跟着磁带晃晃荡荡的,自斟自饮。
一个花着父母的车祸赔偿金,躺在沙发上幻想着投资的项目一朝爬上金树枝,一个眼瞎耳聋,陷在一次性金钱构造的爱情世界里,明明穷苦人家的什么都干的姑娘,却被假象的生活养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少妇。
熟不知,金贵的少妇背后,是个五岁的孩子颤颤巍巍的扛起了忙碌家务和越渐捉襟见肘的生活费。
全是异想天开的大梦。
金贵的少妇去世前大约是梦醒了,毕竟被后一段生活打碎了梦境,对着镜子才发现山清水绿已经不衬她的年纪,只会显的日益增多的皱纹和伤疤更加不堪入目。
但是那个名为爸的祖宗,临走前梦醒了吗?
键盘无意识的按到S,按了很长的一串,唐浅醒神,点上删除,却意外被拇指腹打出一个B。
就连无意识也在嘲讽他们。
但是自己身上明明流着他们的骨血,不管是异想天开的大梦还是不堪入目的妄想,如影随形。
最后嘲讽的不过是自己。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但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凉薄也会跟随着骨血,耳濡目染、深入骨髓,从年幼到大学,依旧如此。
滴滴。
短信音传来,耳边的音乐还在响着,却不是什么不羁和自由。
活像照进梦境的声音,告诉她,这些潇洒全是挣不开的假象。
她点开手机。
是顾舒的小号。
两张截出来照片PS了一起。
一张是大一的集体照,一张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
两个远看像一个人,近看却又不像,因为眼睛。
第一张黑漆漆的,像是坐在深渊深处,又黑又冷。
第二张却有些许明亮,脆生生的冷淡,却不乏温柔和活气。
顾舒的信息又弹了出来。
“浅浅,你现在就是第二张的样子,一模一样。”
唐浅勾了勾嘴角,在A大门口唤醒的阴郁像是被压了回去。
深渊中曾照进一束光,有点惨白和稀薄,却依旧是光。
到底下面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