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临战易帅,旧岁木匣稳局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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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州城内的章楶彻夜未眠,他旁边的两位副将折可适和李昊也在一同等待城外杨三的信件和天明后前线的战报。
夜色微微褪去后,孟远他们就悄悄抄了小道从边门回了城。快到城门之时,任羽想去旁边的护城河饮马,却被杨三阻止,说是此时去河边饮马危险,还是速速赶到城内要紧,孟远觉得杨三所说也不无道理,便一鼓作气,进了城内。
章楶接到杨三送来的信件,得知夏军行军路线图后,即刻叫上折可适和李昊,秘密地安排后续的作战之法。
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北风沙照样也吹不进那绮丽明艳的东京城。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好!不枉一番安排,看来各方的耳目还是能在关键时刻起作用的,章楶如此行经,真是自寻参奏,接到西北军中眼线回报的邓璋满意异常。
章楶!这军功我不仅不让你拿,还要将你赶离西北!
第二日垂拱殿上的议题由监察御史安常民开头:
“章楶身为经略安抚使,居然私自设置边民卫,还私发军器钱财,如此不守军规、不尊圣命之将,其心难估,故臣以为,章经略该撤职查办。”
“夏军常在边境抢我大宋子民财物,我边境子民不堪其扰,章经略此举也是为保卫边民,而如今大战在即,军中作战的布防之策已经定下,临战换将,有损军心,是大忌!”西北战事吃紧,梁陌不愿章楶被临阵替换。
“章经略私自挪用军饷发给边民卫,这是拿国库在为他自己收买民心,梁少卿需知,这边境虽远,但那依然是我大宋王土!”邓璋对势单力薄的梁陌毫不在意。
“即使是大战在即,我大宋也容不得不尊军规的武将,将士们亦难服包藏私心的将领”兵部的一干官员也随声附和。
此时身为章楶堂弟的章惇,对于今日大殿上官员们所议之事无法辩驳过多,且此次被参奏又在大战前夕,分明是有备而来。还好自己已事先传信给堂兄,能不能为自己辩得转圜的余地,就要看他自己了!
“依众卿家看,如果庆州不用章楶,该用何人呢?”宝座上的哲宗绕过章楶的处置,直接问庆州军防。
垂拱殿中,前前后后的官员们都低头不语,似乎在互相等着谁先开口。
“折可适将军武将出身,满门忠烈,且此刻正好在西北前线,如若张经略实不能带兵出战,任折将军当为一军之帅。”梁陌趁邓尚书等人未开口,便立马举荐了这名军中口碑颇佳的西北悍将。
“正是因为折将军一直盘旋于西北,章楶用不得了,他折可适如何堪当大任啊!”好一个四两拨千斤,看来这邓尚书真是准备充足。
“李枢相以为呢?”哲宗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李枢相。
“臣以为,若要论出身,兵部侍郎高运卿也算的名将之后,且此前灵县平乱有功,可堪此任。”
平你们自己组起的乌合之众也能算功!梁陌在心底默默吐了一口气。
而此时,正从邓尚书身后站出来的高运卿却没有这般自知之明,主动向哲宗请命:
“臣愿前往庆州,帅兵迎战西夏!”
“如此,那就有劳高卿择日出发吧!”
官家下了命令,邓尚书等人觉得今日口舌总算没有白费,他们这饱受避战诟病的元祐党人也该去战场上挣些军功,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心有不甘的章惇和梁陌恐怕不知,被其视为邓尚书等人傀儡的高运卿苦等这个机会久矣!
十几年了,自从义父高遵裕在元丰四年的西征大败后,他们高家在朝堂上的根基可不稳。外受人议论,内受官家的忌惮,尤其在高太皇太后升遐后,显贵而脆弱的高市门楣急需要军功来装点, 武将之后的名头也急需战场的厮杀来盖章。
高运卿这不为人知的心事,章惇和梁陌或不知,但哲宗怎会不知呢?西北的战事吃紧,朝堂的党争可先放一边,无论是章楶还是高运卿,只要能败他夏军,谁去都是可以的。
天子一言定局势,章楶被换,高运卿上任的消息立马在庆州城中悄悄传开了,但好在章楶并没有自乱阵脚,依旧每日带兵出操,军心尚稳。
自收到堂弟张惇的来信后,章楶也拟好了陈情书,向朝廷讲明自己的设边民一事的缘由以及钱财所支。 虽然此举或改变不了被换将的事实,但至少自己可保不被调离西北,让举荐自己的堂弟章惇清议不受损。
“章经略临危不惧,是将士的士气倚仗,亦是我边境子民的福气。”孟远知章楶在向朝廷陈情自己被参一事,便来到了章楶的房内。
看见布防图纸散乱于桌案上,孟远知道这位殚精竭虑的章经略又熬了一个通宵,感佩之余,孟远也有些惭愧。
此次庆州之行确实让自己开阔胸怀不少,想起庆州城外夜晚清乐让自己找寻明处的言辞,突觉此前自己因身处监听军而苦于暗谋的心境,实在是有些自窄心胸,自耗心性。
看见章楶起身行礼,孟远又道:
“我也已上书禀明官家,请留章经略!”孟远早已经派人百里加急回京送信,不光送与官家,更是送与朝堂。
“林司乐,章经略吩咐过不见人,还请您带这位小师父离开吧。”
“确有要事禀报,烦请你代为通传。”
听到门外守卫似乎在和清乐争论什么,孟远便起身说到:
“章经略,外头应是林司乐,我差人出去看看吧。”
“让林司乐进来吧!”章楶知道这林司乐虽是女儿家,却不是胡闹之辈。
听到章楶的命令,门外的争论声没了,一个城卫领着清乐和一个小和尚走进来了,那守城侍卫先开口禀明:
“今日清晨我等按例巡城,发现这个小和尚一直盘桓城门附近,我见他行踪可疑,便准备将他拿下审问,可后来——”那守城为看了看清乐,想继续回禀。
“后来是我碰巧路过,将他带了进来,他不是什么行踪可疑之人,他就是此前我在尹水川附近的寺庙里结识的小师父,他的师父了无为掩护我和元阳来庆州报信,被刺客所杀。”说到这里,清乐不禁有些自责,想起这小师父说是有要事要见章经略,便继续道:
“小师父说他有要事禀告张经略,我问他,他也不说,我便带他来见张经略。”说着,清乐示意那小和尚可以向章楶禀明来意了。
只见这个小和尚向前一步,半跪于地,双手叠在胸前,行的是军礼。
“泾原军主将刘昌祚之子刘晗叩见章经略!”那小和尚并没有等章经略开口问话,便跪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