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望穿不至,祸乱江山梦一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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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官府的人？老子剁了你！”唐大山跳下马，将刀架在那少年的脖子上。
“不是，二当家，二当家饶命！”
那被擒住的少年赶紧一边磕头一边喊到。
“你认识我？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跟踪我们？”
听他二当家喊的顺嘴，唐大山便将刀从那少年的脖子上卸下，狠狠插进泥地里。
“误会啊，二当家，我叫李小鱼，是大当家的派我来——”
“等等，你叫什么李什么，哪个村的人？父母姓什么？”那李小鱼还未讲完，唐大山弯下身子，盯着李小鱼问到。
唐大山这一番问话倒是让一旁的人颇为不解。
“回二当家，我是李家村白水沟的，母亲姓唐，父亲姓李。”那李小鱼听唐大山没有继续拿刀吓他，便赶紧回话，语气也放松了一些。
“你母亲可是叫唐玉莲？”唐大山继续追问。
“没错，没错，我母亲是叫唐玉莲”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兄弟!” 唐大山收回刀，高兴地大声说到。
“你家遭难的那年你刚会走路，没想到多年后，我们还能再见面！来，兄弟起来，大哥差点误伤了老弟你 ，你可知道我就是你的表哥！” 唐大山一边将李小鱼拉了起来，一边对李小鱼说到。
“二当家你莫不是我二姨的儿子，大山哥？”李小鱼一边起身，一边也吃惊地看着唐大山问到。
“正是如此啊！为何此前没在大当家营中早早认出你啊，对了，你此番跟着我人马，是何缘故啊？”唐大山将手搭在李小鱼的肩上，又问到。
“哎，二当家，啊不，表哥，我在大当家营中主要负责探听消息，基本不在营中，所以表哥您不曾见过 ，此番我奉了大当家之命，给你们送信，追了你们一路，好容易追上了 ，还叫你手底下的弟兄个给擒住了。”
这李小鱼赶紧回了话。
“原来如此啊，大哥他让你送什么信啊 ？”
“哦，大当家突然旧疾复发，行程有所耽误，会迟半日达到那望穿寨，让你们到了之后原地等待呢。”
“原来如此啊，无妨，这等小事还要劳烦兄弟你跑一趟。”
孟远和任羽听着马车外这表兄弟两人的对话，都有些疑惑，逃命还顾得旧疾复发吗？
“既然表哥你知晓了，小弟就先回去复命了。”
“快去吧，骑上我这快马。”唐大山让手下给李小鱼换了一匹快马。
李小鱼骑上马后，立即疾驰而去。
这唐二当家还在为兄弟相认而高兴，可孟远想起昨夜那大当家与兵部近卫的密会，总怀疑今天这李小鱼并不是传信那么简单，但是此疑问由他来讲出，反倒更惹人怀疑。
“二磊子，你过来！”唐大山叫来了刚才擒住李小鱼的少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便让他快马赶往李小鱼所行的方向去了。
看来，这过于巧合的认亲，让高兴劲过了的唐大山也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只不过对于自己的亲表弟，他也只是让二磊子跟着李小鱼，看他是否真的回大当家那里复命。
唐大山和随行几名亲信都没有遇到追兵，一路上马不停蹄，只过一日，便在第二日傍晚顺利抵达永年镇的望穿寨。
到达后，唐大山立即让大家起锅造饭。
逃了几日，那些匪兵们放下刀枪剑戟还有一些农家器具，一边歇息一边在此等着他们的大当家来。
任羽和孟远依然被缚住手脚，但任羽再一次经暗中将他们这简单的绳结解了。
“侯爷，他们的大当家柳白会来吗？”任羽看这群杂乱的兵们手忙脚乱，无人过问他们，便悄悄地同孟远讲了心中的疑问。
“大部分匪兵都在唐大山这里，而柳白则人轻马快，本应该他先到才是。”孟远一边默默打量那些灰头土脸的匪兵，一边轻声同任羽讲到。
“柳白故意不现身，还让李小鱼沿途盯着唐大山的动向，为的应当是确保唐大山能如约达到望穿寨吧。”任羽知晓侯爷的意思，便也轻声讲出心中所想。
孟远突然发现被派去跟踪李小鱼的二磊子到现在还没有音讯，似乎已经证明李小鱼并不是报信这么简单，看来他应提前知晓唐大山曾经有个失散多年的表弟，为保命，更为获取信任，便冒险冒充了一回。
“那日夜里兵部的人给柳白传过讯息，第二日柳白就让唐大山改来望穿寨，如这柳白不来，那说明这望穿寨是——”任羽压低了声音，说到。
“是地方节度使伏兵埋伏之地。”孟远笃定地帮任羽的猜测讲了出来。
“那柳白是朝廷的人？”任羽等眼前的匪兵走远了，默默又问到。
这场叛乱乱，恐怕不只是所谓‘guan逼民反(无奈之下用拼音)’这么简单，孟远在心底默默地想到。
夜深风更响，唐大山让弟兄们都歇了，只是他不知道，这静夜里簌簌的不只是落叶，还有那脚步和马蹄划过枯枝的声音。
破晓未至，人马熟睡之时，箭雨惊破了唐大山的梦，刚卸下逃命的第一口气，又立即被外面望风的小兵跌跌撞撞地推了回来。
朝廷派来镇压的官兵到了，唐大山被围剿了！
闻讯后，唐大山立即吩咐两个亲卫去柳白那里请援，随后便抄起一杆长枪冲了出去。
外边的火光越来越亮，营帐里的烛光也跳的越来越快。
身负重伤的唐大山被两个亲卫扶了回来，去请援的亲卫只回了一个，他慌乱地告诉唐大山，他依据约定的路线去找大当家派兵支援，但一路上并未发现任何兵马驻扎的踪迹。
“朝廷已经派地方的节度使来镇压，而你们的大当家也已经不会再来了，你如果早些投降，我可以出面让朝廷不追责你们家人。”
孟远知晓唐大山此刻心里该有些怀疑了，便立马对唐大山说到，毕竟这外边厮杀的匪兵们，应都是些受人蛊惑的普通百姓。
“唐大山！事到如今，你还没看出来，这场叛乱自始至终都是你们大当家一手谋划，从你们起事到现在，你们大当家自己的亲兵可有伤分毫，卖命的是不是只有你们这些农民弟兄？”任羽在一旁着急地向唐大山喊到。
“住口！大哥肯定也被朝廷的兵困住了，所以才未派兵增援。”
虽然声音大，但是唐大山的语气明显虚了，毕竟请援亲卫带回的消息已经证明了大当家将他抛弃的事实。
“那你不妨想一想，为何你们三当家会被朝廷一举拿下，为何你前脚到了望穿寨，后脚就被围剿，为何你那表弟李小鱼会如此凑巧地与你认亲，还有，为何你派出去的二磊子到现在都无任何音讯！”
孟远知道需要将事实再点明些。
“住口，我杀了你们这些朝廷的爪牙！”唐大山的刀子向孟远飞来。
任羽迅速飞出一个侧踢，将唐大山踢到在地。
窝心的疼痛，让激烈的唐大山静了下来，他知道此刻二磊子早该回来了，而自己在找寻表弟的事，只有大当家知道，因为自己曾经拜托大哥帮忙寻找过。
“不会的！不会的！是大哥给我粮食，救了我一家老小，是大哥拉我入伍，带我起兵，是大哥！才让我唐大山换了种活法！”唐大山趴在地上，叫吼着辩驳到，可是连他身边的几个亲卫都已知道，这是在辩给他自己听。
“也是他将你亲自送到这望穿寨里。”孟远淡淡地接了他这句话。
“嗖嗖——”一支箭羽正朝着瘫坐在地的唐大山飞来，眼看正中后脑处。
“叮”的一声，箭被任羽抽刀挡落，唐大山抬头用通红的眼睛盯着任羽和孟远，对于刚救了自己一命的笼中富贵鸟，唐大山说不出道谢之言。
“二当家，如今官府兵力数倍于我们，不如将这侯爷拉出去挡箭，也好乘乱求个生机!”一旁的亲卫倒是反应了过来。
唐大山坚硬的脸上突然显现了一丝悲凉，对亲卫摆了摆手，说到：
“罢了！放了这位侯爷，让他们离去吧！”
“你可以放我们走，为何不愿意放外面的兄弟们一条生路？”
孟远猜测唐大山肯定知晓这场叛乱更多的内幕，所以暂时必须要留着他的命，况且在外面厮杀的那些农家子弟也实属无辜。
“如今这局势拉你出去，我和弟兄们也跑不了，这位任羽兄弟为我挡了一箭，算是救了我性命，我唐某也是个记恩的。”唐大山眼里怒气的渐渐散开。
“包括出卖你的人？”孟远又问到。
眼里没有怒气的唐大山只是轻轻一笑，接而淡淡地说到：
“不管大哥当初救我一家是何目的，我受了人家恩惠是一码事，他出卖我是另一码事。”
唐大山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捂住伤口，看了看外面，继续道：
“与我同乡的弟兄已经死伤多数，如今我投降即是出卖死去的兄弟，侯爷你们牵两匹快马快逃吧。”
说罢，唐大山扔了方才手中的长枪，抄着平日里割麦子的弯刀，满意地笑大笑三声，冲向了那片火光之中。
营帐里的几名匪兵见唐大山如此，便都铁了心，无人再想着拿孟远他们的命去换自己的命，都毅然跟随着唐大山的脚步走了出去。
而孟远想到，此前与自己一同被抓的工匠还生死未卜，便和任羽跨马从小小路奔向他们第一次被抓的寨子里奔去。
身后的火光即亮且寒，跨上马的那一刻，孟远对着望穿寨摇了摇头，策马而去。
既然不愿醒来，就让他们在这片火光中，怀着千百年前陈胜和吴广再世的错觉，用性命来续这颠覆江山的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