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再遇顾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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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筠曦处理完府内外的庶务,便去陪着母亲:“娘,先前静园公主常常去接宁儿下学,再去武场陪伴。如今静园公主离京了,不如我们去吧。”
沈曼欣然同意,她担心自己时日无多,自是愿意多陪着女儿儿子。
“那我着人先准备着。”
差不多到了时辰,沈曼便与沈筠曦一道出了门,往京城书院的方向去。
阿松是跟着沈筠宁去书院的,阿武则在院子里伺候。之前那个李留,也因为机灵,如今不必做杂活粗活,但依旧不能近沈筠宁的身。
这次,沈筠曦特意让阿武跟着一起,让沈曼问问阿武关于沈筠宁的具体情况。
虽说沈筠宁每天都会去看沈曼,但他性子执拗,报喜不报忧,对书院或者武场的事情,几乎都是闭口不言的。
沈筠曦却知道过犹不及,一味只跟母亲说好的地方,母亲那样敏感的心思,怎么会想不到,他们私下过得不好?
阿武倒是老实:“先前小侯爷不大喜欢去书院,后来习惯了,现下比较喜欢。”
“先前他受欺负了?”沈曼立刻问,旋即觉得不好,她是听到宁儿不喜欢,心就揪起来。
阿武斟酌一会儿方道:“是有别家的小少爷们笑话他,欺负倒是不大敢,侯爷功夫好,不会被欺负的。”
“笑话他什么?”
这话,阿武就不敢说了,只小心的拿眼睛看沈筠曦。
沈曼不高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你看大小姐做什么?”
“别担心,有什么说什么。”
听了沈筠曦的话,阿武低垂著头,一五一十又说:“是……以前侯爷是在府内与大少爷,还有几位表少爷一起上课,但……名声不怎么好,而今年去京城书院,是因……”
“等一下,名声不怎么好,是什么意思?”
沈曼声量提高了些。
阿武吓一跳,闭上嘴,再也不敢出声。
“就是,不学无术,镇日闲玩,小小年纪偷鸡摸狗不干正事,甚至,还跟着十二三的纨绔子弟,去往那等胭脂之地。”
沈筠曦像是说个陌生人,语气分明是平淡,可又似有无尽的苦楚,无处可发。
“什么叫不干正事?曦儿……”沈曼憔悴面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沈筠曦依旧平静,静静的看着沈曼:“娘,若非走投无路,我又怎会坚持将您接回来?”
“所有人都瞧不上忠原侯府的大小姐和小侯爷,我尚好,总是呆在闺中,呆在许芸柔的身后,就像是……李氏与许芸柔的丫鬟一般。可宁儿是小侯爷,他肩上的担子比我重多了,年幼无知,冲动易怒,总是陷入旁人的陷阱之中。”
沈曼沉默下来,她红了眼眶。听女儿说她活得像是李氏与许芸柔的丫鬟,竟还是过得好些的?那宁儿受得苦楚呢?
她早该知道,即便不清楚,也该明白,她病重的这些年,许宏河是怎样苛待两个孩子,又是怎样的粉饰太平。
只她心中总归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到底那是许宏河的血肉,许宏河是他们的生父……
生父么?若当真是,曦儿这样柔和的少女,怎会从不称呼一声父亲,怎会总是冷心冷肺,说起许宏河像是仇人一样?
沈曼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不是不知,只是在逃避,不敢去想儿女们的那些苦。
“你继续说,后来侯爷去书院,是因什么?”
阿武连忙道:“是因靖王殿下的关系,少爷并非是正经参考进书院的,旁的公子们,便看不起少爷。其中,顾家两位小少爷尤甚……”
“顾家?”沈曼下意识睁眼,目光有些游移。
“是,顾家两位小少爷乃双胎,一向顽皮,在京中名声亦不怎么好。但他二人学识斐然,听人说是有顾家三爷幼时的风范……”
沈曼沉默许久,才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阿武身上汗津津的,得了令,马车停下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却也强撑著不敢失态。
沈筠曦则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娘,这些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吗?
有仇不报,不是她沈曼的性子。
沈曼目光闪闪,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不多时,马车停下来,却并未到书院门口。侍从去问过,回来回话解释:“夫人,这时候各府的马车过来接,书院门口一直堵到这里了。要不然差人去同侯爷身边的阿松说一声,让侯爷下学了且等等夫人和小姐?”
沈曼掀开车帘往外看,刚想应下,却一眼看到旁边马车上的人。
旁边是辆轻简的马车,因着天热,车帘打开来,里头端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他目光淡漠,扫过来的时候,却盯住沈曼一眨也不眨。
沈筠曦恰好探头,也看见他,连忙招呼一声:“顾三爷安。”
顾三爷微微颔首,刚想开口,沈曼已经将车帘关上了,只他的目光,并不曾转开,一直盯着车帘,仿佛透过车帘,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沈曼的声音。
车下的侍从连忙回答:“回夫人的话,奴打听过了,约莫小半时辰下学,慢慢的,车辆才会移动。”
如此,要在这里堵半个时辰了。
沈曼没有犹豫,起身下车步行:“我且去宁儿的车上侯他。”
沈筠曦连忙跟着下了车,跟上沈曼的步伐一起去,只她犹豫片刻,回头往顾家马车看过去,果真见着那顾三爷,还在盯着母亲看呢。
这人,一定与母亲有什么关系。
她之前听过顾家的消息,从前顾家老国公与祖父关系甚好,两家关系也十分好。后来不知道为何,就断了往来。
莫非这里头,有顾三爷与母亲什么事情?
还有,顾三爷一去十多年不曾归京,会不会也与母亲有关?
沈筠曦目光游走不定,被沈曼敲了敲脑袋:“眼神乱转,哪里是贵女所为?”
“哎呦……娘,这儿离得书院不近,要走这样远过去,娘的身子可吃得消?”
不算很远的路程,旁人吃得消,沈曼可不一样。但她并未多说,端正著姿态,脊背半丝都不肯弯曲。
也不知道为何,沈筠曦觉得母亲这举动,分明跟身后那炙热的目光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