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同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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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映着昏暗火光,钟离宁的声音伴着殿前朝臣的忧思:“前段时间表姐也说呢,可以把闲置的衣裳首饰卖了花钱,届时无论是买粮施粥还是充作军费,都是相当可观。姐姐还说了,我是公主,只要我带头捐了,肯定会有其他的夫人贵女们随份子……”
“宁儿,”扶渊忍不住,打断了她,“国库里不缺银子的,那些都是陛下从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攒下的嫁妆,哪能说卖就卖?”
钟离宁听了,却并不认同:“那些金银财帛我看不上,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我希望我的嫁妆是整个九重天的祝福,一分情义胜千金。”
扶渊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尊重她的选择,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宁儿长大了。”
小丫头很是受用,摇摇脑袋,又开始聚精会神地“旁听”了。
扶渊也凝神去听。
成松似乎是对别千端略有不满——自然,好钢都用在刀刃上了,帝都的守备难免空虚。
南方调来的军队一半儿都在水土不服,成松愁得活像成娘娘的同辈人;还有天南海北来的将士们,即使是品级高的会讲官话的也是少之又少,成松给自己配了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翻译,也没听懂南方人吴侬软语的骂人话。
宁儿听了,也很担心。扶渊刚想拿帝都堪舆图来安慰她,就看到小胡子在外面向他招手。
“我先走了。”扶渊指指外面,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御前的习洛书一抬头,刚好就看见了那无风而动的珠帘。
“出什么事了?”扶渊问他。
“回上神,是天时院的状元郎来给月院长递折子,说是送了折子就去连远殿寻您。”小内监脚程飞快,不一会儿就把扶渊送到了殿前的广场上。
果然,玉山雪松似的人,立在曦月殿前,身着天时院的白袍,腰间佩的是天时院的法剑天律。
“庄师兄!”扶渊挥了挥手,小步跑过去,在他身前站定道,“贺师兄夺魁之喜。”
“上神。”庄镇晓朝他一揖,“文山殿一事,还未当面谢过上神。”
“同我客气什么?”扶渊想来个勾肩搭背,可这手伸出去了一半儿又不知往哪放,只好收了回来,“师兄此来,可是为了堪舆图一事?”
“正是。”庄镇晓颔首,一举一动皆为风范。
“嗯……”说起帝都堪舆图,扶渊的心难得的愧疚起来——这毕竟是只有天时院的院长才能有的,他瞄了庄镇晓一眼庄镇晓万年不动的脸,问道:“我如今也会了这个,师兄会不会不高兴?”
这话说得很有问题,就好像在说“你不会怪我吧”一样。扶渊有点儿尴尬,毕竟他没有任何理由让庄镇晓原谅他。
“不会。”庄镇晓仍不多话。
扶渊放下心来,好在庄镇晓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听了这样的话也不会误会。他说不会,那就是不会,若是不高兴,他必定也是直说的。
“我就知道,庄师兄人美心善!”扶渊想起在玄山城下庄镇晓说他喜欢折桂宴的时候,便忍不住又夸了他一句。
庄镇晓无话可说,连一句客套的“谬赞”也没了。
二人先到了漏洞最大的西北角,传送阵早就被拆了,扶渊忽然想起那日着喜袍的队伍,无端地想到了田水月。
他当然知道她身上是迷雾重重,可他也知道那不过是不愿同别人再讲起的过往,她本身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他甚至能从那日的一曲寒梅里,在她卑微如蝼蚁的身份中看到她的高不可攀。
正和庄镇晓商量着如何修补,不知怎的,忽然莞尔。
庄镇晓注意到了,想了想,才开口道:“师尊让我转告上神,‘夫有尤物,足以移人’。”
扶渊一愣,半晌才明白庄镇晓在说些什么,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可你师尊明明和我说若真动了心思,那就不要放手了。”
庄镇晓没想到师尊会和扶渊说这样的话,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皱起了眉。
扶渊也没想到,他在月如期面前藏不住心思,在庄镇晓面前甚至藏也不藏,直接把话说个底儿掉——他羞得低头捂脸,不想让庄镇晓看到自己的表情。
“没事。”庄镇晓主动结束了话题,“上神先歇一会儿,过半刻钟再来修补吧。”
扶渊捂着脸点点头,找了个离他稍远的地方坐下,不到半刻,他就想明白了,抬头问庄镇晓:“这其实是师兄想和我说的吧?”
“……”庄镇晓不置可否,只说,“毕竟身份都在这儿摆着,上神以后就算是尚主也是有可能的,而那位姑娘……”
什么身份地位谁都有资格和扶渊说这些,可他庄镇晓就配得上人家文山殿的嫡小姐吗?
但也是仅在心底想了一下,就咽回去烂在了肚子里,换上了软一点的话:“这有什么要紧的?她的贱籍我可以给她换,只要我想,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说她的闲话。”
“我没见过那位姑娘,不好妄加评判,”庄镇晓不欲与他纠缠,“但既然上神喜欢,那必然是好的。时辰不早,我们开始吧。”
扶渊长舒一口气,按着方才与庄镇晓商量好的,引出真血来修补结界。
屏气凝神,田水月的事他不去想了,嘉兴楼的事他也不去想了。他的神思伴着庄镇晓的,一点一点去追溯先人留下的遗迹。那气息他很熟悉,费力去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遇到过。
“上神。”庄镇晓察觉出他深思飘忽,轻声唤他。
“嗯。”扶渊闭眼。他知道庄镇晓肯定是误会他了,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堪舆图之中,似乎是想向庄镇晓这个不相干的人证明什么。
不到一个时辰。
二人收了势,庄镇晓上前查看,发现还是要比以前留下的要弱一些。
“上神还好么?”庄镇晓第二个关心的是扶渊。他还记得八月的时候给小师弟换血的情形,那时他就在扶渊身后,给他**,那时候他能够感觉到扶渊的痛苦,而他随着习洛书的动作,就好似要把扶渊的生命一点点从他身上剥离一样。
“没事。”扶渊笑笑。说来也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感觉身上舒服了不少,即便是放出了这么多血来,也丝毫不觉得头晕难受。
庄镇晓点点头:“那我们去下一个?”
“好。”扶渊跟上,二人联袂而行。
修补的顺序是按照破损的程度进行的,西北角这里破得最厉害,所以最先。其次……扶渊感觉,是嘉兴楼附近。
庄镇晓不知道嘉兴楼的许多故事,也不知道他的小师弟祈知守现在就在这里,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扶渊却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他。
说来他第一次来嘉兴楼的时候,就感觉过那种令人骨髓生寒的目光。
虽然转瞬即逝。
“怎么了?”庄镇晓察觉出他的异样。
“这地方……让我不舒服。”扶渊往两侧扫了一眼,并未感觉出什么异样。
“是不是那次……”庄镇晓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不是。”扶渊不放心地又向后看了一眼,抬手布了个隔音的结界,“师兄,我……想跟你说些事。”
庄镇晓察觉出事情的重要性,应了,停下来听他慢慢说。
“嘉兴楼……这个地方玄乎。”庄镇晓沉着的目光让扶渊心定,“一开始,似乎是夜阳山土匪的据点,可把那个沈老三绳之以法之后,事情却还未结束。”
他忽然想起来,许多事是朝廷机密,别说庄镇晓,就是月院长,也是不知道的。
“师兄,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可以为我保密吗?”扶渊问他,“事关机密,即使是月院长也不能说。”
“可以。”庄镇晓立刻道,顿了顿,又把手举起来,四指朝天,“我庄镇晓对天律剑起誓……”
“不用不用,”扶渊忙把他手给拉下来,“我信师兄的。”
“北境结界开始破损之初,有一名魔族奸细,名叫木萧的,用秘术变成了我的模样,欲取我而代之……”
庄镇晓没想到一开头就这么刺激:“那然后呢?”
“后来被陛下和舅舅发现了,”扶渊继续道,“我们将计就计,我拿了木萧的玉牌,而知守,则是替我……”
庄镇晓怔然:不想竟是这样。
从前不过是略知一二,只知道小师弟此去是为家为国,是要去做很危险的事,却不知道此事是这么危险。
“九月廿七,那天晚上,我带着祈知守去了嘉兴楼。”扶渊声音很涩,却还是要继续说下去,“门上贴了封条,我进不去,正徘徊着,忽然遇到了一个魔族,是他把我拉近了楼里。”
“然后呢?”庄镇晓面上神情比扶渊还要严肃几分。
“那时我把祈知守放在后门口,自己去了院子里,可等我进了楼,他却不见了。”扶渊的语速愈来愈快,“不,这不是最开始,师兄,你还记得八月初时太子病了一场,月夕宫宴时的那场‘陈情’么?”
“都是嘉兴楼,都是他们!”庄镇晓从未见过扶渊如此激动,想出言安慰他却也插不上话,“放出消息、给我送来人证,能证明当年娘娘确实是死于非命的是他们;给钟离宴下毒,留下嘉兴楼的线索的也是他们,从我还未回帝都时,就已经被他们事无巨细地算计好了!”
【作者题外话】:感觉庄师兄就是鉴茶大师……分分钟揪出润物细无声的扶渊。紧接着是庄师兄翻车哈哈哈哈哈……还有庄师兄这个“好好好你喜欢的都好”,真是庄师兄本庄了。今天更新一万!(大家愚人节快乐哈哈哈……)今天也是不用负责的表白日啊,大家有没有想说“我是你爸爸”或者别的的人(笑)Howmuchtruthissaidinjo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