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他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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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休言垂了眸子，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她。
良久后，他低了声音。
“我承认，我是伤害了你……”
夏七月眼泪猛地落下来，这句话，她等了多久？
整整三年两个月零三天！在她得知自己等了胃癌的时候，甚至都在想着能不能在有生之年里听到他的一丝忏悔，如果能她就算死而无憾了。
现在，终于听到了……
可是，她真的能选择原谅，死而无憾了吗？
她的手移到腹部偏下的那道疤痕上，其他伤口她都可以选择忘掉，唯有这里，不行。
那里，曾经住着他们的孩子。
是他，亲手拿掉了他……那是他的亲生骨肉啊，虎毒都不食子，他到底是怎么狠得下心肠下这个手？他就算恨她，可孩子是无辜的！
她刚想开口再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耳边忽然又响起男人的声音。
“可是，你要是不做那些事情，我也不会对你那么狠。”
夏七月心口一颤，满眼的不可思议。
“顾休言，你什么意思？”
顾休言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愧色已然全部消失，甚至带了一丝寒霜。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都可以放下了，你又何必再纠缠？”
夏七月愣住，猛然间扬起头开始哈哈大笑，渐渐笑得满脸都是眼泪。
“哈哈哈，所以呢，顾休言，你是觉得我根本就不应该在意，还是你根本就从来没把我当个人，随你怎么虐杀我都要无条件原谅，在你需要的时候勾勾手就要重新回到你身边是吗？”
她停下笑来，看着脸色越发难看冷厉的男人，满脸嘲讽。
“所以就算到了现在，你都没有半点后悔自己对我做过的事情，对吗？”
顾休言坐在那里，帐篷的灯很亮，却恍惚照得他脸色一阵发白。
他后悔吗？
如果他后悔，他又怎么对得起自己？是夏七月成了他最恨的女人的样子，他曾经那么信任她，可是她却转头背叛了他。
可是如果不后悔，他现在却又转头要和她重新开始。
他就像一个分裂的矛盾者，两种说法自相矛盾甚至都无法成立。
无论哪一种，此情此景下他都无法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甚至自尊。
可是夏七月还是不满意。
她为什么还不满意呢，她有什么资格不满意呢？
那种沉在身体深处的隐痛再次冒出来，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慢慢收紧，用力到手背上泛起森然嶙峋的指骨。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将这口气顺了过去。
“夏七月，既然过去已经没法改变了，要重新开始，只能选择忘掉。”
“谁说我要跟你重新开始！？”毁掉别人的人生，轻而易举一句重新开始就要抹杀一切？
夏七月捡起衣服就要重新穿好，被顾休言一把按住。
“不和我重新开始，那你要和谁重新开始？”
“没有谁，我就算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也不要再和你这种人扯上半分关系！”
夏七月愤怒地甩掉他的手，继续穿自己的湿衣服。
顾休言伸手递过毛巾。
“衣服还在滴水，至少擦一擦。”
“走开！”夏七月一把将他手里的毛巾打掉，咬牙切齿，“你碰过的东西，恶心！”
几天前她怎样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能当着顾休言的面嫌弃他恶心。
顾休言面色不悦，却是没说什么，捡起甩在薄被上的毛巾，开始自己给自己擦拭起来。
一边擦一边闷声开口。
“夏七月，你是不是故意在试探我对你的耐心有多少？”
夏七月微微愣住，看着跟前兜头将自己罩住的男人，然后听他继续说着。
“我刚才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就是在海边的时候，你发脾气的时候。”
……
“我觉得我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而你还不肯领情，所以我觉得我会掉头走掉。”
“你确实走掉了。”夏七月接着说。
顾休言将头上的毛巾拿掉，或许是因为雨水的冲洗，漆黑的瞳孔里一片晶亮。
“可我又回来了。”他说。
夏七月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夏七月，我现在对你的耐心还剩下一点，但你最好珍惜，我也不是毫无底线的。”
“你……”夏七月回过神来，气得拿起手边的一只小茶杯去砸他，“谁稀罕你的耐心？顾大少爷，你也自以为是了吧？”
顾休言施施然躲过，小茶杯落在薄被上完好无损，他捡起来，修长的指节在棕色的杯身上把玩。
“随你怎么认为，反正目前为止，只要你不出轨，不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随你怎么闹腾。”
夏七月真的快气疯了。
“我出轨关你什么事？不对，我根本没没有答应你什么重新开始，哪来的出轨？我要和谁勾三搭四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
眼看她激动得又要去找什么东西砸他，顾休言连忙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
“我好不容易收拾整理好的，你就别捣乱了？”他的声音在头顶低低地响起，没有怒气，只有稍许的无奈。
“那你放开我，让我走！”夏七月挣扎。
头顶一声叹气。
“那你还是捣乱吧。”
“……”
“夏七月，关于馨然……”
“没有馨然我也不会和你重新开始！”不等他说完，夏七月就坚决打断道，有些话一旦出口，怎样都是伤人。
“那你就试着接受她。”
“我从来没有不接受馨然，我不接受的从来都是你，顾休言，你怎么就不明白？”
“因为你没有这个选项。”
“你……”
夏七月气到说不出话来，所以她决定闭嘴。
她发现和顾休言这种人理论简直就是白费唇舌，他霸道惯了，只要他认定的，他就会按照他的逻辑思维去解决问题，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反抗而推翻重来。
过了一会儿，夏七月终于挣扎得累了，不动了。
顾休言将下巴枕在她因为雨水而显得微凉的肩上，女人这片刻而乖巧就足以让他心生眷恋，他多么希望，夏七月能一直这么乖巧地待在他怀里。
那些过去的，就过去了吧……他闭上眼睛，耳边是外面的风雨声，浪涛声，世界并不平静，此刻的他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女人忽然有些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