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那年夏天,七月的天空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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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拂，海天那头白沙岛的影子影影绰绰，像是海浪里翻涌的一朵浪花，又像天边的一座天堂。
只是这天堂到底是通向何处，夏七月也不知道，或许连顾休言都不知道。
一行人往游艇上走，顾休言由赵馨然扶着，夏七月跟在他们身后。
远远望去，两人就像相扶相搀的老夫老妻，一切都那么和谐，而此刻她的存在更加凸显出多余。
坐岸上坐游艇去到白沙岛，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或许夏七月这副破烂身体这几年经受得够多，船身在一片巨浪翻滚颠簸震颤中，她依然能毫无反应。
只是苦了赵馨然，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受得了这般折腾，跑去洗手间吐了好几轮，期间顾休言满脸紧张，又是问候又是跟过去敲洗手间的门，又是责怪陈默没有准备好晕船药，好一番体贴入微，都有点不大像是从前的顾休言了。
夏七月本来也要去关心一下，可不知怎地，看到顾休言那样的神情，这一路上憋在胸口的一口闷气，硬生生把嗓子里的话锋调转。
“呵，这是提前进入好丈夫的角色了？”她扯着嘴角，笑得颇有些阴阳怪气。
三人是相对而坐的，顾休言和赵馨然坐在一起，夏七月独自坐在对面，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距离不过一米不到。
此时，赵馨然正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暗地，顾休言站在门边正保持着抬手准备敲门的姿势，被夏七月这么一讽，顿时停住了动作。
他转过头来，凌厉的眉目一瞬间闪过一次波纹，然后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抬起脸扯了嘴角，仿佛在故意模仿夏七月刚才的讽笑似的。
“所以呢，你在吃醋吗？”他反问。
“怎么可能！？”夏七月手上一紧，差点将手里的饮料挤出来，她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休言，恍惚又有点心虚。
是啊，她现在是在做什么，他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已经在一起共同生活了两年多，她一个前女友，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呢？
因为顾休言一句话漏跳好几拍的心脏像是跌入了一个空洞里，失落不可避免地涌上来。
她低了头，伸手去拿桌上的饮料，将吸管塞进嘴里咬着，不觉有些用力，吸管变了形都没发现。
游艇依旧在颠簸，晃动的幅度将夏七月的碎发带得轻轻飘起。
她这副专注又恍惚的模样，让坐在对面的顾休言不觉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那一年，妹妹顾宝儿上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好好的贵族高中上着却忽然有一天开始频繁往一所平民高中跑。
直到有一天，正在开会的他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告诉他顾宝儿又逃学了，又去了那所高中。
听着电话那头老师的絮絮叨叨和强烈不满，加上那一阵公司事务繁多又有诸多不顺，内心躁郁的他立马就结束了会议，直奔那所高中。
那是一所比他想象还要破烂的学校，在海城最差最乱的一个区，里面上学的孩子许多都是周围贫民窟家庭的。
好不容易找到个干净安全点的地方停了车，走进校门不出五十步，他就又开始恼火顾宝儿为什么会跑来这种地方，甚至心里开始盘算着如果让他抓到她在这里学坏了，要怎样教训那些带坏她的小兔崽子。
还没想完，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卖部门前一阵哄乱，一群穿着校服的半大孩子围在小卖部门口推推搡搡，高声挑衅，没几个回合就直接上手干起架来。
店里的老板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直接别过头去，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顾休言冲过去，想看看顾宝儿有没有参与这场斗殴，隔着人群，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没有妹妹顾宝儿，却被另一张女孩儿的脸吸引。
女孩站在便利店里，店前的冲突阻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手里捏着一瓶饮料，吸管已经插.进饮料瓶，一双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场面，却没有被吓到。
眼见风波不会短时间平息，她撇撇嘴又折回便利店，跟老板说了句什么，就走到便利店另一端的小桌子前坐下，将饮料放在桌上，双手握住，嘴里咬着吸管。
那样一张青春洋溢又青涩纯真的脸，陷入恍惚时，仿佛青春片里走出来的女主角。
当时已经二十三岁的顾休言，就这样被一个女高中生吸引了。
他绕过打架的人群，小心躲过各种飞过来的拳脚，走进便利店，也拿了一瓶和女孩手里一样的饮料。
透过货架上饮料瓶之间的缝隙，他偷偷地看向女孩，有时候是她纯真又漂亮的小脸，有时候是她纤瘦的胳膊，有时候只是一个圆溜溜的好脑勺。
他拿了饮料，去收银台付了钱，也走向了小桌子。
便利店很小，一共就两张小桌可以短暂休憩，顾休言选了另一张小桌子坐下，只是正好和女孩相对。
如果这两张桌子足够靠近，那么他们现在就是相对而坐，更甚者，他伸出脚去，就能触碰到她的脚。
就像青春疼痛电影里演的那样。
顾休言生出这种想法时，只觉得好笑，笑自己已经那般年纪，却生出这些懵懂又中二的思想来，就像这短短的几分钟之间，他又回到了初尝荷尔蒙涌动的年纪来。
不可思议之余又有些难以接受，难以接受已经二十三岁的自己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女孩动了这种龌龊的心思。
是的，很龌龊。
想走，终究还是舍不得。
只能微微低了头，将饮料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捏着，内心挣扎之余还是忍不住看上对面的女孩几眼。
店外闹哄哄的一片喊打喊杀，店内却是静悄悄的。
那是个夏天，七月的天空很蓝，午后的阳光正烈，偶尔外面一阵夏风轻轻吹过，带起旁边树叶一阵哗啦啦作响。
许是终于注意到了店里除了老板之外唯二存在的人，女孩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顾休言。
那一秒，顾休言清晰地听到除了人声风声树叶哗啦声外的另一个声音，那就是他的心跳声。
两人目光相触，女孩晶莹到透明的黑色瞳孔闪过一丝波纹，但下一秒，便立即归于平静。
就像第一眼看到天上一颗很亮的星星，不自觉地欣喜，下一秒恍然意识到，这颗星星和自己永远不会有交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