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择吉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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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常说,敲锣卖糖,各干一行。
在这个物欲横流,经济至上的社会,大凡能赚钱的行业,基本上都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
正所谓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那些不赚钱的行业可惨了,要么湮灭在历史长河中,要么偏安一隅,苟延残喘地活着。
我今天要讲的这个行业,目前处境比较尴尬,是择吉。
据《魏书》记载,有司可豫缮国学,图饰圣贤,置官简牲,择吉备礼。
所谓择吉,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挑个好日子,助人趋吉避凶。而从广泛意义上来说,择吉所涉及的知识点包括八卦、太乙、禽星、堪舆、风角、占星、天文、历法等等,至今已有两千年多的历史。
至于什么是好日子,怎样挑出好日子,挑错日子会发生什么,这是个值得深思的术数问题。
我叫闵九,是个择吉师,不过我更喜欢别人称我为择吉匠,因为,匠是一种境界,一种造诣,也是一种权威。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闵老师。
择吉这个行业跟其它行业一样,也分三六九等,不同级别的择吉师所服务的客人也不一样。
但不管什么级别的择吉师都有一个禁忌,不能替剖腹产的新生儿选吉日,尤其是已经下葬的孕妇。
可能是命中注定吧,我刚择吉师的时候就碰触了这个禁忌,那次差点要了我的老命,甚至影响了我一辈子的气运。
那是12年的12月份,这年冬天特别冷,寒风打在脸上生疼的紧,即便用滴水成冰来形容也不足为过,我像往常一样替我师父守着店子,我师父则出门帮人看日子去了。
我师父这个店子坐落在羊城的同德围,规模不大,只有十个平方左右,除了最基本的办公施设,就剩下一些神神叨叨的符箓、画像等等,平常我跟师父两个人在店内都有些拥挤。
用我师父的话来说,做我们这一行,店面不能选太大,不聚财,店内空地不能太多,易犯煞。
打小跟在我师父身边当学徒,我很相信这些东西,也一直恪守着我师父的话。
那时候的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拥有一间自己的店面,最好是开在我师父店面旁边。
这倒不是忘恩负义,而是年轻气盛,我那时候觉得以我的知识面完全可以出师了,但我师父死活不同意,非说我还没达到出师的条件。
要知道那时候的我已经十九岁了,在我师父身边也足足待了十六年。
所以,我师父前脚刚出门,我后脚就迫不及待把头发梳的油蜡发亮,往后倒那种,然后换上了早就准备的工作服。
我这套工作服其实就是一套深灰色的中山装。我师父说,甭管什么样的客人,他们都是视觉感官动物,想要让客人信服你,首决条件是自身的穿扮必须要大方得体,五官也要修饰的异常皎洁。
再就是气质方面,我师父说我在这方面极具天赋,说穿了,我师父这是夸我气质好,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像极了港星古天乐。
为了加深客人的印象,我给自己配了一副黑框眼镜,没度数的那种。
说起来也是邪门的很,高中毕业后我一直帮我师父看着店子,但只要是我看店子,绝不会有一个客人进门,所以那天我从中午坐到傍晚,愣是没一个客人进门。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些行人路过店面的时候,他们的脚步会稍微迟疑一下,估摸着是好奇现在还有人搞这一行。
其实这也是择吉这一行的现状,信的人会信到你怀疑人生,不信的人能把你骂到七窍生烟,再加上不断有江湖骗子冒充某某大师,直接导致我们这一行被贴上了神棍的标签。
用我师父的话来说,我们这一行是夹缝求生存。
说到这里,我要温馨提示一句,如果遇到某人自称是择吉师,你得留个心眼,首先我们择吉师从不轻易透漏自己的身份,再就是我们凡事讲究一个元,一百元的元,然后你想想自己的经济条件配不配。
这话很伤人,但很实在。
闲话少叙,扯回正题。
就在我以为今天跟往常一样白准备的时候,一个老男人不缓不慢地走了进来。
这老男人得有五十好几了,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那种,经典的地中海发型,腆着将军肚,手腕上戴着绿水鬼,腰间还吊着一串宾利车钥匙,乍一看,活像是某集团的总裁来了。
一看到他,我本能的想站起身接待他,但最终还是坐在办公桌后面没起身,然后淡淡地问了一句,“有事吗?”
这倒不是我托大,而是我发现他眼角有明显的喜皱,在这面相中属于太阳之喜。
说通俗点,也就是他近日将会添丁,还是个男丁。
但这老男人双眼浑浊无光,且眼珠微微外凸,这样的眼睛配上太阳之喜的面相,我立马推算出他这次添丁不会出现在族谱上,应该是私生子要出生了。
当然,这是别人的事,我自然不会点破。
不过,像这种有太阳之喜的人来找择吉师,多半是让我们给新生儿取名字。
这是小生意,我们择吉师基本上不会接,尤其是私生子这种不被世俗所接纳的身份,我们择吉师也是俗人,也看不起那种小三。
更重要的是,给新生儿起名的收入跟我们起盘的时间不成正比,除非有人愿意花十万甚至几十万,就为了取个名字。
这种人很少,很少,凤毛麟角。
那老男人显然没看出我的情绪变化,他扫视了我一眼,也不说话,而是在店内东瞧瞧、西摸摸,我也懒得搭理他,直接说了一句摸坏要赔钱就随他去了。
足足过了好长一会儿时间,那老男人神秘兮兮的走到办公桌前,问我:“小兄弟,你是不是恰子?”
我眉头一皱,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说的恰子是我们这一行的术语,指的那些还没给人办过事的新手,外人很少知道这个词。
那老男人精明的很,一看我的反应,咧嘴一笑,一股浓郁的大蒜味扑鼻而来,就说:“你果然是恰子,怎样?想不想证明一下自己?”
不得不说,那老男人一下子就攥住了我的痛处,我那时候确实想证明自己给我师父看,但我也不是吃醋的,拉着脸,反问他:“这跟你有关系吗?”
“哪能没关系,关系大了去,只要你是恰子,我就能给你一笔巨款。”
“你看我缺钱吗?”
我说的是实话,我还真不缺钱,我师父一辈子无儿无女,就我这么一个徒弟,他那丰厚的家底将来都是我的,我曾看过我师父的存折,那上面有三百万左右,在不买房的情况下,这些钱足够我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哎呀,说的我缺钱一样。”那老男人从腰间摸出宾利车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继续说:“我这人喜欢交朋友,尤其是看到恰子,你应该懂我意思。”
我当然懂他意思,他这是担心自己哪天走了,很多社会关系也跟着走了,尤其是一些御用的风水师,择吉师之类的。
而这老男人找我,应该是想为他儿子谋点社会关系,不少有钱人都这么干过。
毕竟,一代江山一代人,他们这一代所熟悉的择吉师早晚得魂归故里,而新一代的择吉师未必会真心实意帮他们儿子。所以,不少目光长远的有钱人,都会把主意打在恰子身上。
一方面是在恰子出手前结个善缘,价钱比较实惠,另一方面是能通过恰子能接触到恰子的师父。
当然,这一切有个前提,你得有个比较厉害的师父。
猜到他的来意后,我心里有些窃喜,跟在我师父身边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就点了点头,很直白的说:“你大概能给多少钱?”
那老男人伸出五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皱眉:“五万?”
他摇了摇头,说:“五百万。”
我一下子就不淡定了,能花五百万结交一个恰子,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其师父享誉全国,另一种是恰子本身是天赋异禀,可塑性比较强。
我那时候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在巨款面前也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了,忙问:“真给五百万?”
最后三个字,我咬字特别重。
他嗯了一声,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眉头再次紧蹙起来,问他:“什么条件?”
他环视了四周一眼,把声音压得特别低,说:“我儿子快出生了,你得替我找个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