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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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贼口中的城南破庙,远没有姜离印象中那么好找。自大渝以武立国以来,不少庙宇都被荒弃了。在兵荒马乱的乱世,也没有百姓会为了祈福而耗尽为数不多的银钱。反倒成了流民或亡命徒的落脚点。
破庙四周枯木、杂草丛生,一片破败荒凉的景象。原本的路早已被掩没,若不是老贼让手下的人带路,怕是到天黑也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临近破庙,周围的杂草出现了被践踏的痕迹。痕迹很轻,若不细细留心怕是难以发现。姜离留意着这些杂草,是从另一个方向延伸而来。如此踪迹难寻的位置,都能被他们找到,倒也是为难他们了。
“小侯爷,这地方便是了。”
把姜离二人带到破庙,老贼手下的任务便是完成。于是就急忙离开了,接下来的事已经不是他所能管得了的了。
姜离二人静站在破庙外面,细细探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除了几只飞鸟的叫声,再无其他。
姜安压低了声音,“少爷,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姜离回头白了他一眼,让他闭上乌鸦嘴。
尽管不愿承认,但这个想法已经在姜离的内心中坐实了几分。
姜离一步步朝大门走去。
姜安立马拉住姜离的衣袖,略带担心地说道:“少爷,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他们还在呢!就我们两个人,正所谓双拳难敌四脚,我们还是...”
姜离一脚推开早已破烂不堪的木门,险些将其踹倒。
一入庙内,迎面便是一尊石像,早已没了往日的荣光。身前的供桌上除了厚厚的积尘之外,再无其它。布绫从右侧的横梁上垂落下来,道不清它的来路。在黑乎乎的角落里,零散地聚集着几块白骨,煞是刺眼。
与右边不同,左侧的地面显得干净许多,那是人休息才会留下的痕迹。混着血的白布杂乱地躺着,咬得只剩一口的油饼就在姜离的脚下。
姜离跨过那块油饼,盯着那堆已经熄灭的柴灰,像是能看透里面还在发热的灰烬一般。他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他同一个事实:你来晚了。
显然他们刚刚离开,从另一个方向,那个同样留下痕迹的方向。
现在追或许还来得及,姜离犹豫了一下!
“少爷,你看这个凹痕是新的。”姜安指着门框上,和周围颜色不符的凹痕,欣喜地向自家少爷汇报。
确实!姜离看着这个之前忽略的凹痕,显然是极为尖锐之物留下的,类似于飞刀。
而且凹痕之深,想必是高手所为。他细细回想着昨晚的那群杀手的身手,貌似只有为首的那人才能有这般修为。
可这又是为何?难道还有人给他们传信不成?他们如此仓促地离开是否与此有关?
老贼、杀手、破庙、凹痕、高手
这些在姜离的心中不断徘徊着,一个有迹可循的小片段似乎正一点点地浮出水面。
或许在临陵城中还隐藏着一位高手。事情变得越来越迷离了,也越来越有趣了。
主仆两人垂头丧气地坐在破庙门前的石阶上。
就差一点点了!
姜离心有不甘地握紧了拳头,接连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发泄着心中的失落,所有的线索再次中断了。
“少爷,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姜安也看出了自家主子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问着。
去哪?姜离心里默默盘算着。再回去找老贼,恐怕他那也没有多少有用的消息,说不准还会被老家伙嘲笑一番。
算了算了!
姜离打消了这个念头,起身就往庙外走去,没走几步突然想起来,宁腾那家伙好像还在轻衣楼睡着呢,也不知道死没死在那对双生小娘子的床上。
想到这,姜离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坏笑。
要说起享受,姜离自认也是凌州城的第一人。美酒佳肴、赏舞听曲、烂赌厮混,但凡是能寻欢作乐的营生,统统都试了个遍,也算是颇有几分心得。
可要是在宁腾面前,可还是得差上那么一筹。同样是寻欢作乐,宁腾可以说是真正的乐在其中,丝毫不掺杂任何别样的情绪。
想喝酒的时候就去喝最烈的酒,想调戏某家小娘子时便去寻最俏的小娘子。在他那里永远没有借酒消愁一事,想不通的烦恼也绝不会费力去想。
这便是宁腾。
城中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不少商贩在街头使劲吆喝着,一些识得姜离的人会主动行礼,也有一些会纷纷避让,省得惹上麻烦。
还是如往常一样的临陵城,可姜离总是觉得比以往多了些什么,是因为那几个人的人缘故吗?
正在姜离想着的时候,一辆马车迎面驶来。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在轻衣楼作威作福的宁大公子。
车夫一眼便瞧出了姜离,赶忙勒住绳疆,让马车停了下来。姜离径直钻入了车厢。
原本在休息的宁腾豁然惊醒,紧紧抓着毯子,就要破口大骂,“谁这么大的胆子,老子才多久没回临陵,就敢...”
看清楚坐在身旁的姜离,宁腾才将后面的话随着唾沫一同给咽了回去。
“离哥...”
姜离一把拍在宁腾凸出的肚子上,疼得他嗷嗷叫唤,“昨晚舒服了?”
宁腾龇牙咧嘴地小心揉着肚子,脸上的得意都变了形,还不忘说道:“我这方面,你还不知道吗?”
“那就好,那就好!”姜离顺势说道:“走吧,再随我去一趟吧!”
宁腾脸上的赘肉有点哆嗦,艰难地开口,“还去啊?我这刚从里面出来!”
“正...正打算去府上探望伯父伯母呢!”宁腾赶忙一本正经的说道。
“嘿嘿,你伯父不在,你伯母正亲手在家里熬汤呢,怎么开始怀念你伯母的厨艺了?”姜离不紧不慢地说着。
宁腾赶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种酸中带着咸,咸中夹杂着腥,猩中还包含着浓烈的苦味的“汤”,至今都忘不了。一直以为要做出一道美味佳肴不容易,可不曾想到要把汤熬得这般如此难以下咽更是难上加难。
可偏偏喝这样的汤,还不能说难喝,还得加以称赞。更要命的是还得在殷素素的注视下,昧着良心和煎熬,对其品评出个一二三四五。
一想到这,宁腾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个时辰的轻衣楼,最是人少。楼里的老鸨和龟公们难得轻松的时候。
只是突然杀了个回马枪的宁腾,着实让众人一愣。不禁暗想,宁家公子的身体果然是异于常人,威风八面而不倒啊。
宁腾挺直了腰板,一脸得意地走在前面,并未寻姑娘们开心。
姜离也不在楼底逗留,径直坐在二楼的楼台的雅座上,吩咐一旁的下人让尧姐过来回话。
宁腾吃着桌上的糕点,喝了一晚上的酒又操劳过度,一阵饿意很快便袭了上来。很快一盘糕点就见了底,他才若有所悟地抬头看着姜离,“离哥,这么早来这,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宁腾虽然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但这不代表他没心没肺,相反某些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心细。
姜离喝着茶,并不答话,因为他已经听见了细细的脚步声,尧姐已经到了跟前。
“小侯爷,您还好吧?”尧姐坐在一旁,语气中满是关心。
“本公子劳累了一晚上都没事,离哥能有啥事!”宁腾开始吃第二盘糕点。
尧姐惊呼一声,“宁公子,您可不知道,昨晚啊,小侯爷遇袭了!听说对方还是高手呐!”
姜离看了这位轻衣楼的上一任花魁,不禁心中一叹,消息可真是灵通啊。也难怪,她手底下的那帮姑娘,就是她打探消息最好的工具。
这座轻衣楼所构建的情报网恐怕丝毫都不输于常乐赌坊,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它。而眼前这位风情万种的女子,也绝非所表现出的这般柔弱。
啪!
宁腾拍桌而起,破口大骂,“什么!哪个不要命的畜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凌州刺杀我离哥!”
“我这就吩咐人去搜查,非扒了他们的皮扔进雪窟不可!”宁腾霸气凛凛地说着,完全忘记了现在只有他主仆两人而已。
尧姐知得好生安抚着宁腾。
“尧姐,我想向你打听一下这个人!”姜离示意姜安把沈崇的画像拿出来。
尧姐柳眉一挑,很快便认出了沈崇,疑声问道:“就是他?”
姜离不置可否,反倒是宁腾仔细看着画像上的人,又看了看尧姐。
尧姐回想了一下,缓缓开口,“此人的确来过楼里!”
“大概是十多日之前的事了!他第一次来!此人出手虽不像富家子弟那般阔绰,但也并不吝啬!而且此人相貌硬朗,星眉剑目,棱角分明,这样的男子哪个姑娘不喜欢,比那些个一脸虚相的权贵富商强多了!”
听到这,宁腾老脸一红,识趣地低头仔细研究着画像上的硬朗男子。
“宁公子,姐姐可没暗指您!您还是很厉害的!”尧姐立马察觉到了宁腾的异样,赶忙倒了杯茶递了上去。
“本公子知道,知道!”
姜离按了按额头,开口道:“他就没有什么异常?”
“他和普通的客人一样,点姑娘,喝酒,还是床上那点事!”尧姐不以为意地说着,“非说什么异常,就是他这十几日一步没出大门,一直呆在房间里!”
“直到昨晚?”姜离紧盯着尧姐,“这些日子都是谁陪着他?”
“是红莺!”尧姐很快便领会到了姜离的意思,“我这就去带红莺来见您!”
说完,便匆匆扭着浑圆的屁股消失在了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