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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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郦权势滔天、一人之下的掌印太监, 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傅知宁通体冰凉,再大的酒意也醒了。怀里人老实如鹌鹑一般,明明站稳了也没逃走, 百里溪挑眉调侃:“吓傻了?”傅知宁颤了一下。百里溪意识到不对, 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没有多想便要将人从身上撕下去, 不料她抱得愈发紧了。百里溪蹙了蹙眉, 扶着她胳膊的力道刚要加大,便听到她突然开口——“清河哥哥……”百里溪手指瞬间僵住。他愣神的功夫, 傅知宁脑海已经翻过万般思绪,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不能被他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这些年她与百里溪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早已经形同陌路,但掌印大人的手段她还是听过一二的。他手段狠绝、杀伐果断,亦小心谨慎,行事绝不会留下半点把柄,若是被他知道, 自己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恐怕不止是她,就连傅家老小都会有危险。她不想小人之心,可肩负全家性命也不敢大意, 眼下事发突然, 她还未藏好情绪, 若是被百里溪看到她的脸, 定会发现蹊跷, 所以情急之下只能唤他一声旧称, 赌的便是他护了她三年,想来是对她尚有一分情谊……果然, 百里溪站在原地,不动了。傅知宁咽了下口水,收敛所有表情往后退了一步,怯生生地看向他:“小、小女喝多了脑子糊涂,还请掌印大人见谅。”月光下,百里溪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淡淡开口:“日后不要这般唤我。”“是……”傅知宁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百里溪垂着眼眸下台阶,经过她身侧时,傅知宁没忍住颤了一下。百里溪停下脚步,侧目:“还不走?”“走……走。”傅知宁连忙答应,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往下走。两人依然一前一后地走,只是顺序调换了。傅知宁跟在他身后,脑子乱糟糟一片,却不敢想太多,只是低着头一味地走。从倚翠阁到司礼监,不过一刻钟便能走到,可从司礼监回倚翠阁,却仿佛要走一辈子那么漫长。傅知宁走啊走,终于看到了倚翠阁的大门。“时候不早了,掌印便送到这里吧。”傅知宁低声道。百里溪闻言,果然不再往前。傅知宁福了福身,低着头慢慢往倚翠阁走,因为知道他在身后看着,所以不断叮嘱自己千万别慌,千万别慌……短短一小段路,她硬生生走出一身汗,终于在露出端倪之前进了倚松房。房门关上,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这才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许久,心跳逐渐平复,呼吸也不像之前一样局促,傅知宁长舒一口气,试图从冗长的记忆里,将这一切联结成线。他身上总有淡淡的木檀香,是因为一直在御书房伺候;淡淡的血腥气,是因为掌管内狱与刑罚,至于那股苦药味……他今日也喝
了药,总之都能一一对上。他总是初一十五来,是因为初一十五圣上闭门礼佛,不会这个时候召见他。他从前从不碰她,后来那晚却突然占了她的身子,是因为三皇子给他下的春风醒,而如今鲜少碰她,则是因为春风醒的药效渐渐淡了。至于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他是太监,却又是正常男人,这是颠覆人伦的大罪,自然不能泄露半分。许多从前想不明白的事,这一刻抽丝剥茧显露真相,傅知宁却只觉得压抑,甚至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关于他是谁,她曾经设想过无数个身份,但真相却是她最承受不起的,仿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拉进一个漩涡,却无力挣脱。他怎么能是百里溪,怎么可以是百里溪!傅知宁先前总想不明白,他不贪财不急色,为何会愿意帮她报仇,又肯护她这么久,现在倒是隐隐有些明白了——他虽不喜提及过往,对她却还是有一些比邻之谊,所以才愿意帮她。可这份情谊又能有多重,若是知道她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他还会留她性命?还会留傅家上下性命?傅知宁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当年百里家满门尽灭,百里溪靠一己之力不可能得以保全,他即便是为了幕后那些人,也不能轻易放过她,更何况如今的百里溪,已非当年正直到有些古板的状元郎了。他的手,早已被血浸透了。所以她能怎么办?傅知宁蜷坐在地上抱住双腿,安静地思索对策。窗外明月高照,月光为整座皇宫镀上一层银辉。存在了几百年的宫城陈旧、辉煌,看不到的阴私角落,却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孤枕难眠。一夜无话,翌日又是晴天。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晒进屋内,徐如意在床上滚了半天,终于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却没在旁边找到熟悉的人。她顿了顿起身,正准备叫人时,一扭头就看到门口坐了个人,她顿时一阵无语:“知宁,你怎么跑那儿睡了?”傅知宁猛地惊醒,对上徐如意的视线后渐渐清醒:“不小心睡着了……”说完话便要站起来,结果刚一动弹,一阵酸麻顿时席卷全身,她闷哼一声重新跌坐回地上。“什么叫不小心睡着了?”徐如意无语地跑过去拉她,“再怎么不小心,也不该睡在这里吧?还是说你梦游了?”“没,昨晚发现荷包丢了,就出去找了找。”傅知宁借着她的力道颤巍巍起身,胳膊腿儿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一般。徐如意更不懂了:“你出去找荷包,跟睡门口有什么关系?”“……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咱们该出宫了。”傅知宁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徐如意果然不再追问,邀功似的跑去拿了两个满当当的包袱:“都收拾好了,这个是你的,里面装着圣上赏赐的珍珠,你的比我的多一斛。”她眨了眨眼睛,又道,“我自作主张,偷偷拿了你几颗。”“舅妈喜欢珍珠,你多拿些回
去。”傅知宁说着拆开包袱,将自己的珍珠直接分出来一半,“就当是我孝敬她的。”“知宁你真好!”徐如意不客气地收下了。两姐妹分好东西,傅知宁的身体也不再酸麻,便拉着徐如意一同往外走。今日是回家的日子,宫门前早就一片热闹,两人走到时,不少姑娘都与她们打招呼。吴芳儿看见她们,更是直接走上前来:“十日之后便是我生辰,你们记得来做客。”“行,一定去。”徐如意当即答应。傅知宁也笑着点了点头。吴芳儿性子淡,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留了一句珍重便上了马车。傅知宁和徐如意的马车还没来,两人便送别了一个又一个小姑娘,就连李宝珠都得了徐如意一句道别,不过换来的只有一声冷哼罢了。徐如意难得不生气,看着李家的马车远走后,扭头同傅知宁感慨:“仔细想想,进宫也不是全无好事,至少打雪仗挺好玩,糕点也很好吃,宫里的景致更是独一无二。”傅知宁笑了一声:“也许吧。”“日后若有机会,你还想来吗?”徐如意好奇。傅知宁沉默一瞬:“不来了。”“为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好玩。”傅知宁扬起唇角,眼底是一片淡色。徐如意不解,正要问什么意思,宫门内便缓缓走来一人,她看见后急忙拉了拉傅知宁的袖子。傅知宁顿了顿回头,看到来人后不自觉站直了些,和徐如意一起行礼:“刘公公。”“傅小姐徐小姐怎么还未走,可要咱家派辆马车送送?”刘福三笑问。傅知宁垂着眼眸:“马车很快就到了,不敢劳烦公公。”刘福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后随从,随从立刻奉上两个坛子。傅知宁悄悄看一眼,只觉得十分眼熟。“是上好的桃花酿。”刘福三主动答疑解惑。徐如意一脸不解。傅知宁后背一僵,面上淡定如初:“刘公公这是?”“佳酿难得,傅小姐好好品尝就是。”刘福三说罢,恰好傅家的马车来了,他便直接叫人将酒送到了马车上。这桃花酿于傅知宁而言,昨日还是美酒佳酿,今天就成了剧毒入喉,她苦不堪言,却不敢表露半分,只是有些局促地收下:“请刘公公代小女谢过掌印。”“自然,自然。”刘福三说完,主动伸手扶人。傅知宁客气再三他还在坚持,最后只能扶着他的手上马车。一刻钟后,马车驶出紫禁城,偌大的皇宫连同这几日的时光一同被抛至身后。憋了一路的徐如意终于忍不住了:“刘福三为何要送你桃花酿?他送就送了,你不谢他,怎么还谢上百里溪了?还有还有,刘福三为何对你这么客气,竟然还亲自扶你上马车,连我都沾了你的光,得新任秉笔太监搀扶,真是太有面子了。”傅知宁不知该如何解释,思虑再三后开口:“如意。”“嗯?”徐如意看向她。傅知宁抿了抿唇:“莫叫
旁人知道,这酒是掌印赏的。”她难得这么严肃,徐如意愣了愣,竟没问为什么便答应了。马车里静了下来,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今日是傅家马车来接,所以要先送徐如意回家,马车快到徐府时,徐如意突然问了句:“你在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而且我不知道?”傅知宁沉默不语,许久低低地应了一声。“我就知道……”徐如意长叹一声,抓住了她的手,“无论如何,都过去了。”傅知宁笑了笑,眼底是一片柔色。马车在徐家门前停下,徐如意准备下去时突然回头:“别想太多,好好休息两日,咱们便离开京都城。”傅知宁愣住,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的计划——出宫,离京,过个一年半载,等宫里那些人都忘了自己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