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更嘲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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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道:“变成鬼就能为所欲为吗?那么冤死的双喜不是早就来寻你了?连生,你看,外头起风了,莫不是双喜来接你了?”
连生意识已经混乱,听见锦瑟这样说便下意识地顺着锦瑟所指看了过去。
果然,外头起了大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刮起来,“啪”地拍响了窗棂。
连生喉咙不适,粗噶尖锐地叫了一声,窜起来躲到墙角。
春日起风是常事,平时不觉得怎样,偏偏在这时候吓坏了连生。
锦瑟眸色渐淡,转头朝倩宁几个满是歉意地笑了笑。
倩宁几个会意过来,纷纷拍着心口。
倩宁口快,先就“啊呀”一声说道:“锦瑟,你吓死我了!”
倩瑶摇头:“谁做过什么谁自己知道,不心虚的人,鬼上门也是不怕的。”
倩禾点头附和:“正是呢。”
说来双喜那件事让大家都对连生心存不满,这一回连生出丑,也算是解了口气。
连生在墙角挠墙挠了半天,终于醒悟过来。
“锦瑟,你个贱蹄子,胆敢骗我!”连生指着锦瑟,面上青红交加,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锦瑟一步步朝连生走去。
她步子极慢,神色间也不见怒气,但不知怎地,连生竟看得怔住了。
很突兀地,连生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来。
煞气。
不错,这时候的连生眼里,锦瑟步步带着她不敢直视的煞气。
锦瑟在连生面前站定时,连生缩着肩膀往后退去,恨不能把自己塞进墙壁里头。
锦瑟道:“连生,你若想在宸王府待下去,就给我老实一点,再惹是生非,你猜,我会怎么做?”
锦瑟语速极慢,随着话音,她伸手入怀,拿出了一柄匕首。
耀目的宝石光芒,将锦瑟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的莹透,而那一点寒凉的锋利,让连生的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喉咙。
锦瑟清浅一笑。
连生抖若筛糠。
她是绝对的信了,锦瑟会给她吃下断肠的毒药,会割破她的喉咙。
锦瑟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连生。
她眼神轻蔑至极。
整治连生容易得很,她只是不屑为之。
今日这么做,只是想换来往后的安生罢了。
虽然重生后的锦瑟认命,接受自己身为奴婢的事实,但不等于也愿意接受旁人的随意研磨和陷害。
她可以做一个坦坦荡荡的奴婢,却不可以做一个毫无底线任人欺凌的人。
再者说,连生不时地发坏,让身边的人都无法安宁,锦瑟不得不将其压住。
房门外头,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今早,宸王吩咐了芸香,要她时时留意着针线房这边的动静,芸香便打发了这个小丫鬟注意着。
听了小丫鬟绘声绘色的描述,芸香暗暗称奇。
想不到锦瑟竟这般厉害。
也是,能入了宸王的眼,可不是空有容貌就可以的。
萧子醨回府后,芸香赶紧去禀明了事情的经过。
萧子醨未发一言,只是嘴角略微的勾了一勾。
芸香便越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芸香走后,萧子醨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些。
果然他没有看错,锦瑟绝不是个柔软任人欺的性子。
像这般耍弄连生,委实有趣。
隐隐地,他竟然生出了几分期盼来,不知与拿出真性情来的锦瑟打交道,会是怎样的情形。
这一日锦瑟得了萧子醨的吩咐,只在针线房做活,连生得了教训后彻底老实了,不再虚伪地讨好锦瑟,而她安静地呆着,也让倩宁几个轻松了不少。
锦瑟与倩宁几个吃晚饭时,芸香来了。
她笑意可亲,说是给连生安排了新的屋子。
连生独自在一边吃饭,听见这话急忙点头。
倩宁先就噗嗤一声笑了。
连生这是被锦瑟吓得学乖了,连睡觉都不敢与锦瑟在一个屋子里了。
芸香自有打算。
锦瑟入了王爷的眼,她就得多看顾锦瑟一些,万一连生气急败坏再搞出什么事来,她第一个就要被王爷问责。
锦瑟更是乐得清静。
芸香这边刚把连生安排妥当,宸王就叫了文昊来传话。
听了文昊的话,芸香愣了愣,几乎是乐不可支。
宸王居然下令,叫连生去厨房烧火。
芸香虽然掌管着宸王府内院,因明仪的缘故对连生却还有一丝顾忌,不大敢随意地挪动连生的去处。
现下好了,芸香立即回头又去寻连生。
第二日,萧子醨果真叫锦瑟随行,同往玉溪山去。
锦瑟出入了樨合院这许多回,也算是清楚了萧子醨的习惯。
他身边用人不多,近身的只有文昊文铎两个,像今日这般带着个丫鬟出行,大概是件稀奇事。
连赶车的车夫都差点掉了手中的马鞭。
宸王乘坐的马车通体漆黑,外头看着除了比寻常的马车大了不少之外,并无出奇之处,但内里却是全然不同。
坐垫用的是上乘的南江缎,垂在四角的小小铃铛是纯金打制,车壁悬着的绣带用了金丝银线。
至于旁的,自是样样非凡品。
而当先的两匹皮毛锃亮的高大马儿,正是难得一见的的卢。
锦瑟有些愣神,却与眼前所见无关。
文昊与几个侍卫骑马,宸王坐车,她呢?
身为奴婢,绝没有与宸王同乘的资格,但像文昊一样骑马?锦瑟自问做不到。
是了,锦瑟想起宸王的话,这一趟让她随行,原是惩罚来着。
她在车下灰头土脸地步行,走上两个时辰到玉溪山,可不就是惩罚?
却不想宸王在马车里朝她道:“愣着作甚?还不上车。”
锦瑟看了看嘶鸣的的卢,咬咬牙上了马车。
或许宸王不似她想的那么肤浅,对她的惩罚会更加的不动声色。
锦瑟尽量保持着低头垂目的端坐姿态,连呼吸都小心地放轻,只希望莫要妨碍了宸王。
但宸王正在探究地看她。
马车行出一段路去,萧子醨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你看,本王的的卢如何?”
锦瑟不及多想,应道:“王爷英武,自然驾驭得了的卢。”
话出口,锦瑟悔意顿生。
原身的锦瑟长在寻常百姓家,会读书识字会双面绣都可以解释,但识得名驹的卢,却是大大的说不通。
此刻悔之晚矣,锦瑟唯有故作淡然,以免引起萧子醨的疑心。
她却不知,萧子醨的这句话,正是对她的试探。
拉车的四匹马,锦瑟只看了当先的两匹的卢,且目露惊疑,已经叫萧子醨看了个清楚,这才出口问她。
萧子醨道:“你竟如此的见多识广,真是出人意料。”
他这话实无它意,甚至还带着微微的惊喜,锦瑟却吓了一跳。
锦瑟忙道:“奴婢的表姐夫收集了许多杂书,奴婢在家时翻阅了许多,这才知道些稀奇事物。”
萧子醨“哦”一声,只觉得锦瑟也像一本书。
翻一页一个模样,委实让人惊讶。
他道:“只凭着描述,你就能认出的卢?”
锦瑟脑中急转,道:“奴婢愚钝,实在是因为那书里有图画,画工精湛栩栩如生,叫人过目不忘。”
锦瑟说着,忍不住腹诽不止。
的卢的确是难得的名驹,但早有传言说的卢妨主,非胆大者不敢用之,前世她的父亲得了一匹的卢,寻思了许久也不敢用,最终还是送给了别人。
谁能想到,名声如此的的卢,宸王萧子醨居然一用就是两匹。
要论特立独行,宸王当属这大沥国的第一。
不由得,锦瑟沉入回忆之中。
她想起父亲对着那马儿露出的忐忑表情,那时候姐姐还未出嫁,曾与她一块偷偷的笑话了父亲几日。
曾经的那些时光,幸福安好。
锦瑟眸光凝住,唇角弯起。
萧子醨看过去,便生出些微的意外来。
他还是头一次,在锦瑟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锦瑟出神,萧子醨竟然也恍惚了。
他低喃般开口:“都说的卢妨主,本王却恨不得尝试一回。”
锦瑟的眸光犹带着些迷蒙,耳中听得萧子醨道:“不知道马车翻滚,乱剑刺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锦瑟心脏一抽,眼睛倏地睁大,想也未想地冲口道:“自然是怕得要死。”
她前世最后的记忆,正是萧子醨描述的场景。
萧子醨缓缓转头,视线定在了锦瑟脸上,恰巧锦瑟也向他看去,一时间四目相对,锦瑟忘了奴婢的本分,忘了避开萧子醨的眸光。
锦瑟胸腔里涨的厉害,很有些放手一搏的冲动,当下里接着说道:“王爷为何想知道那般滋味?人头落地血溅三尺,那才叫锥心刺骨!地狱里头走一回也难忘!”
锦瑟话落,萧子醨闭上眼睛。
他双眉紧蹙,搭在膝上的双手用力攥紧,甚至骨节泛白颤抖不止,口中低低吐出含糊的两个字:“瑟瑟……”
锦瑟猛然一颤,剧烈的恸仿佛铺天盖地,将她整个人细密地包围。
事已至此,时隔两年,她居然见到宸王萧子醨在她面前流露出哀痛。
世上还有比这更嘲讽的事么?
那个世人眼中最好命的赵瑟瑟,躯壳怕是早已溶入了阴暗的地下,被腐蚀得只剩了白骨。
外头忽然响起马儿长嘶,马车随之一阵颠簸。
锦瑟完全没有防备,身体甩出去,恰恰好摔倒在宸王身边。
而宸王长臂一伸,将锦瑟向上一捞,两人便相依在一起。
刚刚袭上心头的那些情绪,被这一个意外冲淡了不少,锦瑟感觉到萧子醨有力的手臂和温暖的体温,好似从阴暗处重拾了光明。
莫名地,锦瑟有些贪恋。
她想,或许这跟眼前人是谁无关,是她自己苦痛难抵需要安慰罢了。
而锦瑟不知,此刻的萧子醨亦是从她这里感受到了抚慰。
赵瑟瑟早已香消玉殒,然而锦瑟,这一瞬是实实在在地在他怀里。
从相似的容貌,到一模一样的合欢花,再到九九,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一切的一切都愈发让萧子醨肯定,锦瑟是天赐。
温香在怀,抵得过难熬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