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老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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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老耿瞎了眼的老妈，正趴倒在地上。
从她侧露的脸色来看，她很欣慰，挂着发自内心的笑。
但这笑容，却永远的定格在她脸上。
老太太安详的死去了，就死在将要给老耿开门的一瞬间。
老耿趴在母亲尸体前哭了好久，等缓过劲儿来，他第一反应是给妻子打电话，通知母亲的丧事。
电话里响起奇怪的杂音，怎么打都打不通。
再拨打给其他的亲属或者至交好友，情况同样如此。
无奈下，老耿想独自为老母亲办理后事，但不知怎的，眼前突然一黑。
再醒来时，他又回到了那片漆黑的荒野中。
天空繁星点点，四周静的吓人。
老耿从地上爬起来，他想重新经历先前经历的一切，他希望还能看到那几个朋友，看到妻子对自己温言温语，看到瞎了眼的老母亲，跟他念叨小时候的往事。
然而事实证明：他先前的经历都是真的。
老耿最后向我补充道：
“我再回去敲家门时，妻子见到我，吓的高声尖叫，像软泥一样的瘫在地上。”
“我想过去搀扶，结果，她吓的晕死了过去。”
“我不敢再去找妻子，更不敢看儿子，生怕我身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让她们受到过度惊吓。”
“王先生，我的疑惑就一点：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每个人的反应，都那么的不同寻常？”
虽然在老耿的事件中，有几处细节连我也无法解释，但我总体的判断不会有错。
我当即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你……已经死了？”
我这话一说，老耿的身躯顿时如筛糠一样，颤抖个不停。
他的声音都高了八度，“死了？怎么可能？如果我变成了鬼，我的朋友、我老婆、我老妈，他们怎么可能看到我？”
鬼魂的状态很特殊，如果它们不想被人看到，它们就是隐形的，如果想被活人看到，外人看到的鬼魂，就是个正常人。
老耿对鬼魂的理解有偏颇。
此外，他还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如果老耿是鬼魂，他身上那种独有的阴冷，立即会让活人有反应，本能的想要远离他，他又怎么可能跟那些人有近距离的接触呢？
所以，他不是鬼魂，而是——尸体！
老耿呆了呆，立即反驳道：“尸体？尸体怎么会活过来？你这是一派胡言！”
阴阳事我要么就不管，要管自然要管到底。
我从旁边拿来一面镜子，竖在老耿面前，“把你的脸露出来，自己看！”
老耿迟疑了半天，终于还是拉下头罩，向着镜子看去。
只是望了一眼，老耿就瞪圆了眼睛，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屁股栽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头罩掩藏的那张脸，只有鼻梁以上的半张是完整的，下半部分，已经开始腐烂，尤其唇角处，腐烂的能看到整处牙齿。
“你已经死了，你现在是以尸体的形态在行动。”
我加重语气强调道：“但这里有个问题：在你死后，有人对你尸体动了手脚，先是给你换了幅面皮。”
“如此，你的朋友没有认出你，你妻子第一眼也没有认出你。”
“后来，你妻子通过你的服饰或者你的语言回忆，确定了你的身份。”
“但因为她给你办理过下葬仪式，她确定眼前看到的是冤魂，是灵异事件，如此她才恳求你，让你往后不要再打扰她们母子。”
老耿似乎很难接受死亡的事实，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你胡说！我老母亲怎么没有他们那样的反应？她怎么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
对于已经死去的人，千万不能有任何的婉转，必须直截了当。
如果让他们眷恋阳间，迟迟不肯去阴冥，早晚会惹下大麻烦。
所以我冷声说道：“你也说过，你老母亲早就瞎了眼。”
“既然眼睛瞎了，怎么会一下就认出你？当时你还没有开口说话啊！”
“所以，你老母亲那时阳寿已尽，处于阴阳的边缘，这样将死之人会自然生出阴阳眼，看到你的存在。”
“阴阳眼持续的时间很短，在看到你后，你老母亲满怀欣慰，对世间再无留恋，于是安详的撒手人寰了。”
我这一番分析，让老耿如木鸡一样的呆在原地。
半晌，他才有气无力的辩解道：“我不会死的，我才四十出头，怎么就突然死了呢？没道理，没道理的啊！”
无论是鬼魂还是尸体，最怕的是“落执念”。
一旦执念缠身，就如同钻了牛角尖，心结打不开，就容易做出极端的事。
我好人做到底，说道：“你放松全身，让我取得一点灵智，我带着你的灵智一起，看看你的亲人怎么说？”
老耿表现的十分配合。
我用神识包裹着他的一抹灵智，在他指点下，一路向西南方向，很快飘荡到一处楼宅中。
“徐梅——”
当看到妻子的瞬间，老耿忍不住轻喊了出来。
几日没见，徐梅头上的白发再多了几大缕，身躯自然向前弯下，四十出头的年龄，看着像五十几岁的人。
我赶紧劝老耿，“千万不可说话！”
我们偷偷探查活人隐私，本身已坏了规矩，若是被天地发现，我这缕神识少不得被毁。
到时，老耿的下场会更惨，他连尸体带魂魄会被扔进阴冥十八层。
别说来世做人，就算想当狗，排队都得排个千八百年。
老耿那一声轻呼，终究让徐梅有了感应。
她抬起头，茫然望了一圈，随后哑然失笑，“哈，我又听到那死鬼在喊我了，人死如灯灭，这人死都死了，还总回来纠缠俺干啥呢？”
“嗯，我知道啦，这死鬼是在下面馋酒啦！”
“中，我这就给你倒一杯，让你在下面快活快活……”
徐梅动作迟缓的起了身，从柜子里摸出一瓶白酒，打开倒了一小杯。
再来到客厅时，我们才发现，客厅居中的地方，挂着一幅黑白照片。
看照片上眼角眉梢的神情，以及五官长相，与我见到的老耿截然不同。
但落在徐梅眼里，却觉得那照片格外亲切。
她仰头看向照片，眼中已不受控制的噙了泪水：
“老耿啊，你也别嫌我给你的酒少，你在下面喝时，也得悠着点儿啊——”
徐梅把一杯白酒洒在地上，像回忆般絮叨着，“我知道，老耿你是个好人，以前发达时，你资助了多少贫困孩子上学？这数量，恐怕咱们都数不清了吧！”
“后来，你生意没落，又几经折腾，赔光了上亿的资产。”
“你开始憔悴、焦虑、堕落，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老耿啊，你总嫌我磨叨，嫌我啰嗦，以为我总嫌你赚不来大钱。”
“你想错了呀——”
“其实，我最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咱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至于有没有钱的，哪儿那么重要呀。”
“那天晚上，你最后一次创业失败，赔光了刚刚筹来的钱，你心里不痛快，就拿着仅剩的钱约朋友喝酒。”
“你说你知道那天也是咱儿子的生日，一定会给他买回心爱的礼物，你说你会悠着点儿，一定不会喝太晚。”
“老耿啊，老耿，咱俩都过了半辈子啦，你咋就骗我、咋就说话不算数了涅？”
“你咋就喝翻在田地里，长睡不起了涅？你咋就忍心扔下俺们娘俩，自己个儿走了呢？回答我，你回答我啊——”
徐梅面对着黑白相片，缓慢而无力的跪了下来，在阵阵哭泣声中，早已哭成个泪人。
灵智化成的老耿，此刻再忍耐不住。
他满怀愧疚的朝徐梅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再大吼一声：
“老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家啊——”
我见他不停阻拦的跪下，就知道要遭。
当听老耿喊出这震天价的声响，我立即拉住老耿：
“你可要坏了大事！”
“赶紧赶紧……别特么道歉了，赶紧跟我跑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