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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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久轻轻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了，没有再说话。
她低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脚步踩在自己的影子上，然后再次抬起头看着远处，天已经暗下来了，夕阳正在缓慢的落下，在房屋上照射出一片阴影。
半响后，季久再次迟疑地轻声开口，说，“所以，你就真的半点遗憾都没有？”
“现在没有了。”柳絮文干脆地回答道，“刚分手那会儿有点不甘心，前两年总是会想着遗憾的，但那些所谓的遗憾，现在再想想，其实也无非是没有在一起更长的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分手是有理由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及时止损更好。”
季久抿着嘴笑了，说，“是吧。前男友就是前男友而已，又不是谈了这一个就真的这辈子就认定他一个了，分手了你以后还会遇到别的人，爱上别的人，都很正常，谈恋爱的时候再爱一个人，也只是在你们谈恋爱的时候，分手了就该放下。说到底，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意难平啊。”
柳絮文扭头冲着季久做了个wink，说，“你懂我。”
季久微笑着耸了耸肩膀，突然想到了林屿。
她并未告诉过林屿，在她提出离婚之前 ，她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的他和简宁的CP粉为他们做的以前接受采访和片场幕后花絮的合集视频，其中有一条简宁拍亲密戏那日的记者探班幕后花絮。
视频里的林屿远远的站在监视器旁，看着简宁拍戏。
他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简宁和她的对手戏搭档，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双唇紧紧的抿着，以至于表情看起来严肃而阴沉，带着几分占有欲。
就连摄影师给他近镜头时，也没有露出半分的笑意。
直到导演喊咔停止，简宁起身冲他无奈的微笑，他的表情这才缓和了几分。
那是他看着爱人与其他人亲密时嫉妒、充满了占有欲的模样，也是他与她在一起的这些年里从未有过的状态。
季久说不清那天自己看到那条视频时的心情究竟如何，她感觉胸口闷闷的，泛着一股酸涩，还带着隐隐的疼痛。
在那过程里，她回想起了前两年有一次，她拍摄亲密戏时，林屿也曾去探过她的班，因为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林屿并没有提前告诉她会来探班，她是随着导演的咔声结束拍摄后，才终于在摄像机旁发现了他。
她并没有想到他会来探班，所以感到很开心，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拍摄。
当晚他们一起吃饭时，他告诉她他今天看了她一天演戏，包括那场亲密戏，他觉得她演的很好。
他们聊了很多，包括借位角度、肢体动作以及演技神情等等，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很开心，也让她忽略了一点：他夸赞了如此多的她的表演，却唯独没有说出他自己的感受。
——他作为丈夫的感受。
或许那时她并非忽略了这一点，只是她太过善于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去理解他人了，便理所当然的将林屿的心理感受理解为，这是他的体贴与作为同行的职业理解。
后来，她又看了一次林屿的工作人员拍的vlog。
视频里的林屿同当年看简宁拍亲密戏那样，站在监视器旁看她拍亲密戏，他的表情淡淡的，眼神也是淡淡的，在结束后才有了欣赏的神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抬起手与其他工作人员一起给她鼓掌。
看完这条视频，她突然意识到，是她错了，是她自大的用她自己的思维方式去解读林屿，从而搞错了他的意思。
——那并非他的同行互相理解，而是他并不在乎罢了。
——他对她没有那么多的占有欲，也没有那么强的嫉妒心理，所以他才能够那样平静的看着她拍摄。
——是她太自大的，误解了他的意思。
也是她的自大和她的盲目，让她误解了林屿对她的感情。
季久无意拿自己和简宁比，但在那合集视频里，林屿和简宁当真是配得上“天生一对”这个词，也当真印证了人们常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瞒不住的”这句话。
——在那些视频里，当简宁在回答问题时，林屿总是望着她的侧脸，目光专注而深情。简宁回答完问题后，也习惯性般的扭头看林屿，两人快速的相视一笑。
没有粉丝刻意增加的放慢、放大效果，也没有煽情的BGM。
在那些视频里，在林屿和简宁的身边，工作人员和摄像头全都不存在了。时间好像被放慢了，周遭的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林屿深深地望着简宁，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快乐着，眼睛里只能容得下她一个人的存在。
林屿从未像那样地看过她。
她想，也许那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季久感觉自己拎着袋子的手有些发酸，于是她停下脚步，换了一只手拎袋子，然后再次迈开腿，踩上自己的影子，加快了点脚步往家走去。
她在心里暗想，或许是她错了吧，或许林屿并不是没有放下简宁，也或许他不是没爱过她，他只是无法像爱简宁那样爱她而已。
只可惜，她没有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就连林屿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她的自大和盲目自信，使得他们错误了这么多年，而现在，这个错误应当结束了。
————
快要三点半的时候，林屿接到了魏定然的电话。
这会儿他正在试礼服，助理把手机拿给他之后，他立刻走出了房间，在走廊里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魏定然是一名导演，在这一行混的时间长了，资历很深，虽说没拿过什么大奖，但作品评分都还过得去，人脉和资源都很广。
林屿和魏定然合作过很多次，他们第一次合作时，林屿才进这一行没多久，魏定然给了林屿不少帮助，后来也陆陆续续为林屿引荐了不少圈内的重要人物，教给了他这个圈子的人情世故，算是林屿的一个大恩人。
为了还他的人情，林屿这些年也演了不少魏定然拍的电影，只是作品都不怎么样，林屿和王友谦都全当是还报恩情了。
公司那边对林屿拍魏定然的作品有些顾虑，生怕他因为这些烂作而被拉垮了口碑，但比起口碑，他们更怕林屿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因此每当魏定然找他的时候，王友谦还是咬着牙接下了戏。
魏定然和林屿寒暄了几句，没有谈及季久，立刻问起了林屿之后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言外之意应该是他手里又有作品了，希望能找林屿来拍。
“这个圈子，管他什么演技啊才华啊之类的，都是屁话，拿来骗鬼的，比起这些虚无的东西，人脉才是最重要的，你得学会和人打交道，要学会看谁才是真正有权利的那个，要学会奉承别人，这样才会有人来找你拍戏，不然这个圈子这么多人，人家凭什么非要你来不可啊，你要会赚钱，钱才是硬道理，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林屿想起以前有一次魏定然喝醉了，抱着威士忌对他胡言乱语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叹气归叹气，林屿实际上也知道，魏定然说的这些话是有道理的。
——他自己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而如今的娱乐圈也证明了，他说的并没有错。
魏定然问林屿有没有看过一部名叫《十二座深潭》的小说。
林屿回答说没有看过。
魏定然立刻说，“一部小说，挺有名的，人气挺高的，大IP，怎么样，我这里有原著，有兴趣的话你先看一看我们再说。”
林屿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行是行，但您总得先告诉我一声这大概是什么题材吧？”
“算是古言吧，就江湖侠客啦，那些恩怨是非之类的了，还有点悬疑，剧情倒是挺吸引人的，是个大IP，投资也很高，我想让你来演男一号这个角色，这样吧，我先把原著发给你，你看一下，再好好考虑考虑。”魏定然说，接着又说自己这两天要去趟S市，正好有空一起吃顿饭。
林屿知道魏定然向来是不喜欢在电话里谈论作品的事的，就算他有意要说也说不清，说着可能还会不耐烦起来，便应下了。
他结束了魏定然的电话，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回房间继续试衣服。
各类时尚活动和红毯，从来都不是男艺人的主场，在这类场合，男星从来都是女星的陪衬品，所以他们可选的造型大都单一乏味，只能通过一些小细节或者是小配饰来赢得一筹。
但林屿向来懒的在这方面花力气下功夫，而他的年龄也实在不再适合和年轻人、和爱豆较劲了，再加上他刚刚离婚，还是走沉稳路线，保守一些更好。
林屿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试礼服上，大概检查了一下照片后，就挑定下来了造型。
他与工作人员道别后，立刻离开了工作室。
他一边跟着工作人员往外走，一边打开微信查看魏定然发过来的微信，还没走出工作室，王友谦的微信也来了。
王友谦这条微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说他们收到了魏定然那边发来的剧本，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